祁禛之半個身子探在車裡,半個身子懸在車外,正在艱難地去拉傅徵垂在一側的手。
「仲佑……」傅徵動了動乾澀的嘴唇,無聲叫道。
「是我是我,放鬆。」祁禛之仿佛聽見了傅徵這藏在嗓子眼的聲音,他解開韁繩,一拍馬屁股,趕走了這礙事的東西,隨後踩著車前橫欄,雙手穿過傅徵肩下,就想把這人抱出馬車。
「鬆手!」車外一聲爆喝,一桿畫戟已挾著風雪刺向祁禛之的後背。
祁禛之陡然一震,目光對上了傅徵渙散的眼睛。
「閃開!」這人不知從哪裡憑空攢出一把力氣,猛地將擋在自己身前的人掀到一邊。
祁禛之只聽「噹啷」一聲,傅徵拔劍了。
問疆被虎無雙放在了講武堂,傅榮帶他離開時,順手也帶走了這把劍。
心比海深的年輕人在傅徵面前卻警惕性極低,他把劍留在了傅徵手邊,留給了這個看似病病歪歪的人。
而此時此刻,那個病病歪歪的人反手握劍,橫在胸前,擋住了迎面而來的畫戟。
當!長風震顫,雪波凝滯。
賀蘭鐵錚的金珠畫戟撞上了傅徵的問疆,在場所有人只覺牙關發酸,頭皮發緊,飛揚的車簾被這頃刻間橫掃天地的劍氣盪碎,破布屑隨風揚起,露出了傅徵那張蒼白卻堅定的面孔。
跌下馬車的祁禛之倉皇回頭,怔怔地看著傅徵。
一絲血線,從傅徵嘴角溢出。
啪!賀蘭鐵錚,或者說慕容嘯,一閃身,收起了畫戟,又變戲法似的翻出了那把剛剛不知塞在哪裡的摺扇,動作優雅地擋住了身前,然後,他用他那繡著銀絲水波紋的袖口擦了擦鼻下。那裡,有淺淺的鮮血流出。
「好久不見,小五。」慕容嘯擦完鼻血,掩著嘴,斯文地笑道。
傅徵還保持著橫劍的姿勢坐在馬車中,他一低頭,嗆出了一口血。
慕容嘯的眼睛像被針扎了似的,疼了一下,他不著痕跡地偏過頭,看向別處。
「把人撤走。」傅徵的聲音微微顫抖。
慕容嘯清了清嗓子,簡短回答:「不行。」
「為什麼?」傅徵問道。
祁禛之聽到這兩人對話,只覺不可思議。
這姓傅的是在問賀蘭鐵錚為什麼嗎?人家馭獸營都打到門口了,你居然還有閒情逸緻講道理。
但慕容嘯還真跟他講起了道理:「本將軍覬覦你們南興很多年了,今日拿下通天山,明日我馭獸營就能順著山道入關,長驅直入,沒準下個月,你們的皇帝就得跪在我腳邊當馬奴了。」
傅徵聽完,似乎笑了一聲,只是他氣息太弱,沒人聽清,除了馬車邊的祁禛之。
祁禛之聽到傅徵笑完,有些輕蔑地開口道:「你以為,我會放你下山嗎?」
慕容嘯又看了一眼傅徵吐出的血,然後又像方才那樣眼睛疼似的轉過頭:「不然呢?你要螳臂當車,攔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