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王殿下?那個據說出生在北塞,一度走失在胡漠的大皇子?
祁禛之隱隱意識到了什麼,但又說不清自己這種奇異的推斷來源於何處。
他看著孟寰,聽這人繼續往下講道:「我朝連年征戰,國庫空虛,皇帝急於填補虧空,所以對南疆那成片的阿芙蘿藥田動了心思。那時,四象營就在京畿三衛停著。可是,傅徵不肯。他告訴皇帝,阿芙蘿這種能讓人用之成癮的藥,一旦流入市場,定將有損國祚。皇帝想要充盈國庫,但決不能幹傷天害理的事。」
說到這,孟寰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祁二郎,你可知傅大將軍是在什麼地方講出這等難聽話的嗎?」
不言而喻,可想而知,一向被人譏諷出身鄉野、對玩弄權術一竅不通的傅徵會在何等境遇下駁斥當朝皇帝。
大概,就是群臣具在,少長咸集的大朝會上了。
「他觸怒了天子,也給了南越王可乘之機。」孟寰幽幽道。
而後,千理滅國,當今皇帝急不可耐灑出的雪花銀打了水漂,全國上下一起窮得叮噹響。
「北聞黨」順從君王之心,苛捐雜稅;「東山派」為主張民生,竭力反對,被軟禁在京梁的傅將軍則跪在太極宮外三天,求他寬宥當初和自己一起抵制「阿芙蘿入興」的敦王謝裴。
世人看到的只有傅徵為國為民,據理力爭,卻看不到犧牲在飲冰峽的四象營將士,和含冤的威遠侯。
他們是傅徵忠心耿耿的追隨者,也是皇帝削兵權下的首選祭品。
孟寰說,他們死於對傅徵的絕對崇敬。
驀然間,祁禛之想起了楚天鷹,那個獨眼老兵臨死前釋然又解脫的眼神讓恍惚中的祁二郎狠狠一震。
他為什麼要殺了傅徵,已經不言而喻。
「二十四府和四象營中有人暗地裡扶持虎無雙,」在這場談話的最後,孟寰忽然說道,「傅召元很清楚這人是誰,但他卻向我瞞下了此事。他還任由……他招來的賀蘭鐵錚帶走了虎無雙。」
祁禛之下意識想反駁,但話到嘴邊,卻意識到自己哪有資格來反駁孟少帥。
孟寰深深地看了祁禛之一眼:「他在通天山上見了那人,知曉了那人做的腌臢事,但他默認了,同意了,他或許還……隱秘地支持了。上通天山前,他告訴我,四象營中有細作,有吞掉了冠玉幾十萬斛賑濟糧的家賊。可是,下了通天山,他卻對此事閉口不談。我絕不相信,他在山上什麼都沒查到。」
祁禛之有些艱難地開了口:「孟少帥,我……不相信傅將軍是這樣的人。」
「是不是這樣的人又有什麼所謂呢?」孟寰輕笑,「飲冰峽一戰中犧牲的將士們是因他而死,你大哥威遠侯也是因他而死,你覺得,他會不恨嗎?你覺得,他會不想嗎?你覺得,他甘願偌大一個四象營成為朝廷指哪打哪的傀儡嗎?更何況,那個與虎謀皮的人可是他的繼子,傅榮。」
小郡王傅榮,年逾二十還未襲爵,如今依舊只是四象營中的一個小小參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