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衝出法術範圍,但是每次移動,身體都會接觸到更多細網,完整的肉體越來越少了。
他清醒地看著這具斑駁的身體崩解,體積一點點減少,塵土般的顆粒散入紅霧……
逐漸潰散的意識中,他看到了記憶深處的那一天:
灰頭髮的“客人”緊抱著他,姐姐坐在地上大哭,爸爸從樓梯後面跑出來,手裡端著獵槍。
媽媽倒在很遠的地方。燈光一明一滅,每一次燈滅,媽媽似乎就離他更遠了一點。
他無論怎麼伸手也夠不著。
恍惚中,他本能地向前伸手——其實現在的他已經沒有手了。他驅動的是還殘存的力量。
可是,那隻不存在的手好像被什麼人握住了。
他相當於“視線”的感官已經飄散到了四面八方,久久無法從紅色細網上移開。現在他強行拉回“視線”,讓它們集中於一點。
他終於看清了,面前有一個灰色的精靈。
它身體修長,基本是人體的模樣,但手臂和手指細看之下又有點異於人類。
一頭灰色毛髮在風中散亂搖擺,紅色眼睛時隱時現。
這個精靈沒有被細網切割,甚至還緊緊貼了上來,接觸到了他僅剩的一點完整肢體。
他感覺到了對方皮膚的溫暖,遙遠的畫面再次襲上心頭……
在那個冬至的夜晚,也是這麼一個灰色精靈……
她抱著他在森林裡奔跑,他在她的懷中無聲地燃燒著。
她奪走了他的一切,然後又讓他第二次出生。
他想逃離她,又希望被她揉進懷裡。
“你說什麼?”他聽見了別人的聲音,很耳熟,但不是媽媽的聲音,“唉,不要叫我媽媽呀,是我,你不認識了嗎?”
他沒有出聲回答,因為他不知道怎麼說話。
其實他一直在說話,甚至在大喊大叫。
如果在精靈位面……或者在“淺灘”也行,他並不需要身體也能說話。但在這裡不行。在這裡沒有身體就沒有一切,消失的部位當然不能發出聲音。
所以只有灰色精靈一個人在說話。
“你就要消失了。”
“只要離開這個位面,回到‘淺灘’,你即使失去身體也能繼續活著。你本來就是虛體生物。但你被困在了這裡了,你被困在深紅解離的範圍里,越想移動,失去的身體就越多。”
“我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