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時候沒有轉過頭看任何人,但誰都知道這句話是對姜柯源說的。
「其實夏輝這些年,挺不容易的。」他撐在吧檯上,手指摩挲著桌檐,「同學一場,誰都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但畢竟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姜柯源吃掉最後一根薯條。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耳邊只剩下店內音響播放的舒緩音樂。
「去年同學聚會的時候夏輝也來了,但是他一直坐在角落裡沒有說話。」白賦暄看著店外斑馬線前閃著倒計時的紅綠燈,「那次你們都沒來,沒人和我說話,我無聊嘛……」他伸手,給自己開了一瓶蘇打水,喝了兩口,「我就過去和他聊了幾句。」
「他說他家現在挺困難的。」白賦暄嘆了口氣,「他媽生了重病,為了治病,家裡把學區房賣了換現。可他女兒五六歲,正好到了快要上小學的年紀,老婆為了這件事天天和他吵,去年那時候鬧得都快離婚了。」
姜柯源垂了眼,去看手上那把造型精緻的叉子。
他沒有要和夏輝計較的意思。
白賦暄來得晚,不知道對方到底說了些什麼,只自顧自地說著。他心裡亂亂的,也就坐在那裡聽,權當是轉移注意力。
「後來我聽說他今年貸了款,又和老丈人那邊借了不少錢,重新買了一套學區房。為了還錢,每天下了班還要出去跑滴滴,朝九晚五還不算夠,每天休息時間基本為零。」白賦暄灌了一口蘇打水,巴黎水的二氧化碳充得足,沖得他皺了皺鼻子,「他和你說的那件事是幫他妹妹找工作吧?」
姜柯源玩著手裡的叉子,隨口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聽到的,你們來之前和剛才飯桌上,我聽到他問了好多人,沒一個答應他的。」白賦暄扯了嘴角,「同學三年,誰都知道他沒有妹妹,那多半是他老婆那邊的妹妹。」
接下來的話不用白賦暄再說,誰都能想到。
夏輝為了挽回婚姻,四處借錢重新買了一套學區房,為了還錢整天忙活,沒個休息的時間。剛好他老婆有個「眼高於頂」的妹妹,他想趁著幫解決了工作問題,緩和緩和自己和老丈人一家的關係,卻沒想到四處碰壁,夢想根本無法落實。
「我也沒幫他說話的意思。」白賦暄轉頭,目光在姜柯源和簡承言身上轉了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出了學校走進社會,誰都不容易,誰都沒義務包容誰,我們的錢都不是大風颳來的。但是總有那麼一根壓死駱駝的稻草,就一直那樣懸在每個人的頭頂。」
「喂,」姜柯源反手向後撐了高腳凳低矮的椅背,湊過去對著白賦暄笑了笑,「六年不見,我現在在你眼裡就這么小家子氣?」
「啊?」白賦暄被他這句話搞得有些懵,原本拗好的造型在那一瞬間徹底繃不住了,好半天才重新開口,「我看你明明挺不高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