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柯源點了點頭,又搖搖頭:「可是我如果不出面,他們不肯走,怎麼辦?」
安保處主任是個精神矍鑠的退役軍人,說話的時候嗓門很大,但邏輯通順,很有威壓:「事情已經鬧得很大了,現在所有的校門都被他們的人堵了起來。如果你現在出去,我們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對講機里又傳出來哇啦哇啦的人聲,姜柯源聽不大懂那邊到底說了什麼,安保主任聽了一會兒,走到一邊捏著對講機對著那裡說了幾句話,又重新繞了回來:「這件事的影響力不容小覷,我們已經上報校領導,到時候周院長應該也會出面。」
他似乎看出了面前這個年輕人身上的窘迫。
在一眾「貪污犯的兒子」的罵名下,這名依舊有著挺拔的腰杆兒的小老頭抬手,不輕不重地按了按姜柯源的肩:「姜老師,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既然學校選擇了你,那麼我就應該盡力保障你的安全。」*
周遠山今天在外校開會,緊趕慢趕終於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
公務用車一路暢通無阻地駛進學校,學生們背著包走在路上,一切和平常相比並無異處。
他從中午接到校門口有人鬧事的消息,焦急了一下午,此刻拿了公文包,幾乎是用跑的衝進了文物修復研究院的大門。
辦公室和工作室都在二樓,周遠山繞過樓梯口,經過姜柯源固定工作室時往裡看了一眼。沒人。*
姜柯源站在辦公桌邊低頭理東西。
他來這裡工作的時間,滿打滿算也才剛剛四個月不到,辦公室里除了一堆研究院內部文件和學校配備的辦公電腦之外,東西少得可憐。
他站在那裡,手機倒扣在辦公桌上,一會兒翻翻桌上整理好的材料,一會兒又點點收納盒裡的刻刀,就這樣一直等到現在。
「小姜。」辦公室的門開著,周遠山站在門邊,指節敲過門板,發出清脆又沉悶的聲音。
「周院。」姜柯源扭頭看了他一眼,伸手從桌上拿了早就準備好的辭職信,遞到了他手裡,「麻煩您,幫我簽個字。」
周遠山從他手中接過紙筆,抬頭看了看面前的這個年輕人。
文物修復研究院和衡州大學算是附屬又割裂的兩個單位,姜柯源是周遠山招進來的,走的時候,自然也要周遠山點頭同意。
周遠山拔開筆帽,落筆前頓了又頓:「這是你自己提的?」
「嗯。」姜柯源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緒,「當時那樣的情況下,我只能想出這種解決辦法。」周遠山點頭。
辭職確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就算姜柯源沒提辭職,這件事的影響範圍之廣,他和上面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辭職似乎成了姜柯源此刻唯一的出路。
筆尖觸上紙面,周遠山第一次發現學校的A4紙居然做得這麼粗糙。
他在右下角簽上名,不知為何有些不忍抬頭去看面前的這個人,良久才吐出一句話:「……真是對不住。」
「不會。」姜柯源收好辭職信,折了折放進收納盒,「我本來就是受您抬愛才能到這裡來,走了也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