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見著他的人,無不說他是個從軍的好苗子。
這般好苗子哪能在軍營里混日子,可不混日子就意味著要上戰場,上戰場是會死人的。
他爹就是在戰場上死的,眨個眼的功夫人就沒了,屍體都找不到。
楊變當然要跑。
可當時情況又不一樣,大昊和西狄膠著多年,時打時和,雙方早已精疲力盡。彼時西北又出了個權中青,驍勇善戰,雷厲風行,他立志要整頓西軍,打下西狄,一雪前恥,還西北百姓一個太平。
當時朝廷也累了,也是尋思再壞能壞到哪兒去,索性放手讓他去干,不光給銀子給糧草,還准他在當地募兵。
而楊變,當年為了填飽肚子,糊裡糊塗跟著那群兵痞子被人在額上刺了字。
有了這字,不想從軍,還想跑?
一抓一個準,除非躲到深山老林去,一輩子不見外人。
直到遇見了權中青。
權中青見這狼崽子總跑,對他也生了興趣,說到底好苗子難尋,就有意培養他。又是認作義子,又是教他讀兵書識字,又是讓他跟在身邊學帶兵打仗,還好吃的好喝的管夠。
這幾板斧一下來,還跑嗎?
不跑了。
楊變認命了。
他算發現了,他這輩子就是個從軍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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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幾句舊事,權中青又說起眼下事。
「今晚這事都知道不單純,那幾位相公來得太快了,但到底是誰在背後主使?文官抱團壓制武將,歷來如此,又因今晚來的人太多,水都被攪渾了,一時半會反而不好分明。」
「你去查,好好查,查查到底是哪家?自打入了這上京後,我們總是挨打不還手,是不是都忘了那西狄彎刀無敵,鐵騎下踏死了多少人,多年來朝廷束手無策,只能不斷往裡頭扔人扔銀子,還是我西軍橫空出世後,才能與之對抗,犁庭掃穴,震古爍今。」
說到這裡時,這位如今鋒芒畢斂的老將,才露出一絲戎馬一生的鋒芒。
「都說低調為宜,低調為宜。我是該低調,我已升無可升,達到武官能到的最頂點,封公拜相,位極人臣,樞密院從來不進武將,如今也讓我進了。」
「我老了,拖著個半廢身軀,他們願意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但是你不用。」
「義父雖已老殘,卻還是能護得住你一時。」
……
起風了,風捲起車簾,噼里啪啦打在車窗上。
楊變起身將車窗關上,同時也吐出一口長氣。
「義父,我去了。」
「去吧。」
楊變點頭,也未讓車停,出車廂後便直接踩在車轅上,一個借力騰躍翻身上了一直跟在旁邊跑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