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百姓格外仇視那些當官的,若非他們無能昏庸,何至於讓北戎人打進上京,以至於所有人都淪為雞狗豬羊,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若是得知哪個官員家被搶被殺,百姓非但不罵,反而會叫好,說他們都是義士。
詹家位於望春門附近的甜水巷,這裡前後幾條街巷住的都是官員。說是官,其實都是些小官小吏,家中房子也不大,多是兩進院落。
詹家人丁單薄,除了詹成義和詹大娘子,下面只有一子一女。
長子詹文,是太學院的學生,現年二十有一,已娶妻,並誕有一子。女兒便是詹瑩瑩了,今年十七。
下人倒是不少,前前後後加起來十多個,只可惜都是老弱病殘,唯二能算是壯勞力的,那日隨詹家母女去城外上香,偶遇北戎人,都被殺了。
打從聽見隔壁吳主事家中響起尖叫聲,詹家人就都起來了,卻不敢點燈了,摸著黑都聚到了正房。
一屋子人,抬眼看去都是女人和老人,唯二能算得上壯年男子的,只有詹成義父子。
詹瑩瑩見嫂子柳氏嚇得抱著侄兒瑟瑟發抖,不禁安慰道:「嫂嫂你別怕,他們若敢闖過來,必然讓他們有來無回。」
她手裡提著把菜刀,不光是她,幾個老僕手中都提著刀棍,甚至侍女手裡都捧著花瓶,詹文這個文弱書生則拿著一根棍子。
「你抱著輝兒進裡屋隨娘一處去。」詹文道。
柳氏看著素來只會舞文弄墨的丈夫,如今竟也手提棍棒,不由淚眼婆娑,卻也不敢多說,抱著孩子進裡屋去了。
詹瑩瑩心裡實在慌,卻又強行告訴自己不要慌,便給自己找些事做。
她一手提著刀,把屋裡香爐里的灰都倒了出來,覺得不夠,又讓侍女翠燕去找些麵粉。
可惜小侍女膽子小,實在不敢出去,抱著個花瓶瑟瑟發抖就是不動。
「怕是沒用的,怕了這些匪盜就不會來?等會他們若闖進來,就用香灰丟他們眼睛,趁著他們迷了眼,能打死一個打死一個。實在躲不過,就打死一個不虧,打死兩個血賺。」
自打那次娘子出城上香出事後,就有些變了。
翠燕小聲道:「我聽說有的是不殺人的,若他們真闖進來,就把東西都給他們,說不定能保全性命?」
屋裡眾人倒也想,之前附近官員家屢屢出事後,詹成義就交代過,錢財乃身外之物,尤其詹家算不得富,能舍了錢財保全性命也好。
可隨著出事的人家越來越多,『義士』也是魚龍混雜的,早先是只搶東西不殺人傷人的,後來竟有被滅滿門的、婦人被辱的,不然詹家何至於如臨大敵。
「將自身命運寄於他人之手,都是蠢的。沒有破釜沉舟之勇,還想妄圖逃出生天?」
詹瑩瑩一再後悔當初沒聽貞姐姐的,察覺到局勢不對,就該速速離開上京。
可彼時誰也沒想到局勢會變得如此之快,哥哥還要讀書,爹爹還有差職在身,又怎麼能說走就走。
總說再觀望觀望,不夠乾脆利索,以至於淪落至此。
詹瑩瑩又想起蔣尚,二人雖沒有私定終身,卻也是兩情相悅,只是還懵懂,還羞澀,沒有挑明。
萬萬沒想到,一場大變一道城牆將二人分隔兩處,早知道是這樣,她就該直接跟他說明了。
誰說女子心悅男子不能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