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美皺著眉把胳膊抽出來:「斯江,你怎麼回事?不是說了好多遍了嗎?阿爺身體不好,阿娘要照顧阿爺,還要照顧你三媽家的小妹妹,外婆怎麼能照顧兩個寶寶呢?太——這些道理媽媽不是講過好幾遍了?每次你不都說你懂了嗎,怎麼又開始不講道理了?」
斯江趴在斯南手邊,握住那軟乎乎的小手,哭著說:「囡囡一個人很可憐的呀,沒人陪她,她會怕的呀。」
顧西美起身把枕頭擺好:「胡說八道,妹妹每天跟著姆媽去幼兒園,那麼多姐姐哥哥都在,哪裡可憐了,有什麼好怕的,到處都是認識的人。」
斯江哭得更厲害了。斯南姐妹連心,揪著斯江的頭髮也哇哇哭了起來。
顧西美嘆了口氣,把斯江撈進懷裡,給她擦了眼淚鼻涕,輕輕拍著她的背:「好了好了,斯江不哭,乖,你最聽話了啊,你是媽媽的乖寶寶,好了,不哭了,眼睛哭腫了就不好看了,走,姆媽給你洗把臉,洗好了就不能再哭了,知道嗎?要早點睡,明天一大早要去烏魯木齊呢,爸爸在烏魯木齊等你呀,還要帶你去吃好吃的。」
「吾覅好吃的,吾要姆媽要阿妹。」斯江哭著搖頭,做著最後的堅持。
「姆媽在的呀,阿妹也在的呀。啊呀,妹妹尿尿了。好了斯江,來,自己拿好小毛巾揩面孔,乖。」顧西美轉頭又拎起陳斯南的兩條腿:「你呀,你怎麼又尿了?剛剛不是才尿過的嗎?一天到晚屎尿不斷,肉嘛不長一點,真是不讓人省點心。」陳斯南直挺挺地抬頭大哭,狠狠蹬著腿,似乎在抗議:怪我咯?
沙井子的日和夜界限也不明顯,無盡延長的白晝雖然暫離,藍黑色蒼穹里雲山的邊緣依然清晰可見,漫天的星子像一張星圖帳篷拉開來,和遠處天山山頂的一髻雪交接。偶爾傳來野狗的吠聲,卻顯得深夜更加安靜。
看著斯江側身朝牆依然不停地抽噎著,顧西美的心像被擱在油鍋里煎一樣,她抬起手臂蓋住臉,感覺到眼淚滲進了皮膚的肌理。她已經選擇過好幾次了,她肯定是對的。
「姆媽?」斯江輕輕地翻過身。
「嗯?」顧西美蹭了蹭眼角,轉過頭,看見斯江兩隻大眼腫得跟燈泡一樣。
斯江拿起枕頭邊斯南的一塊尿布在手裡揉來揉去,輕聲問:「姆媽,那我能帶妹妹的一塊尿布回去嗎?上面有妹妹的奶味,我摸著就不難過了,就不哭了,可以嗎?」
「好。」顧西美眼前一片模糊:「好,斯江真乖。」
「我那能多拿一個?」斯江趕緊解釋:「萬一外婆洗了這個,我還能用那個,不行也沒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