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武笑著道謝。
「阿拉呢,十點鍾到長風公園白相,銀鋤湖裡劃划船,浪漫伐?正好展示一下你們男同志的體力。體力老重要哦,將來背大米扛蜂窩煤,都是男人的活呀。十二點鍾去紅房子西菜館吃西餐,紳士風度要拎拎清,你記得給小方開門、拉椅子,隨便她點什麼吃,將來難辦吃一頓又不會天天吃牛排的,不要心疼價錢。那種為了一份牛排就給人臉色看的男人,嘖嘖嘖,阿姐我看得多了,吃完就讓他們死邊上去。付鈔票呢,你要爽快點,帶好大團結,覅一塊兩塊的零零散散,難看死了。」顧南紅慢條斯理地炫耀人生經驗,各種細節了然於胸。
顧北武認真學習由衷欽佩:「阿姐儂果然名不虛傳,干一行愛一行專一行。」絕對是風流界的女魁首。
「廢話。你姐遇上的男人比你走過的橋還多——咳咳。」顧南紅老臉一紅:「吃好西餐呢,我們就去對面國泰看電影。看啥電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坐在方小姐身邊,該牽手的時候就大膽牽,該搭肩膀的時候就放心搭。電影院裡面又沒人檢查的,她要是不願意,肯定甩開你就跑,那就沒戲了。有數伐?」
顧北武嘆了口氣:「以前大哥總是把你送到電影院門口,嚴厲警告那些請你看電影的男人,看來是他太天真了,他應該跟進去一起看才對。」
顧南紅呸呸呸了幾聲:「你懂個屁,被顧東文惡形惡狀地哇啦哇啦一通,請我看電影的男人全變成木頭一樣,我裝作害怕靠過去,有人竟然馬上逃到後一排去坐。」真是她顧南紅的奇恥大辱!
顧北武笑彎了眼,他也算涉獵頗廣,卻第一次知道男女之事上竟然有這麼多彎彎繞繞的。難怪古人云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了。
勞動節這天,銀鋤湖邊上,顧南紅撐著陽傘,戴著墨鏡,一塊白底黑色波點的絲巾裹住了捲髮,穿一件白色小包袖襯衫配黑色過膝百褶裙,腳上一雙正紅的尖頭高跟小皮鞋明顯是舶來品。引得路人紛紛側目,搞得好像她才是來相親的。
五個人一見面,人算不如天算,誰也算不准人心。顧南紅辦公室的小袁姑娘眼睛粘在了顧北武身上挪不開來,誰想到南紅姐的弟弟這麼好看。顧南紅老公的趙大侄子也立刻敏銳地察覺到兩個女孩子的天差地別。方樹人柔順光潔的皮膚,潔白整齊的牙齒,修剪過的頭髮和指甲,雪青色的絲綢襯衫,領口兩根飄帶打著蝴蝶結,還有她秀美的五官矜持的笑容謹慎的舉止,無一不顯示出她原來的階級出身,那是復興島最漂亮的女人顧南紅一直懷念的階級,對他充滿了吸引力。
於是經過一番明里暗裡的爭鬥,顧南紅眼睜睜地看著四個人上了一條船,逐漸遠去,氣得她收起陽傘狠狠地打在空氣上:「覅面孔格兩隻癟三!」
顧北武倒不生氣,他看著趙大侄子努力地搭訕著方樹人,對照顧南紅的軋朋友秘訣,倒又領會了不少奧秘。小袁姑娘問了他十幾句話,發現顧北武好看是真好看,客氣也是真客氣,笑眯眯的,但答案最多兩個字:「是嗎?」「真的?」甚至一個字「哦。」她討了沒趣,雖然不大高興一個病休無業青年這麼怠慢自己這個工農兵大學生工廠幹部,可也不願意放棄,她明白顧北武是她這輩子能遇到的最好看的男人。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