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我二姐離婚也行,斯江斯南都歸我二姐,每個月寄你一半工資回來做她們的生活費,直到她們大學畢業。」顧北武冷冷地蹲下身宣布。
「誰?!誰說要離婚?」陳東來五分惱火三分冤枉兩分心虛:「我和西美就是拌了兩句嘴,她跟你說什麼了?我怎麼會跟她離婚!是她要跟我離婚!」一時間又變成十分心慌,哽咽著問:「西美——她真的要離?她怎麼說的?不是和好了嗎?我們還要帶景生回新疆的呀。」
「她什麼也沒說。斯江說的。」顧北武伸手把他拉了起來,遞給他一支煙。
兩個男人坐在花圃邊上抽菸,天上掛著殘月,樓上病房裡的燈一盞盞相繼熄了。
「缺錢嗎?」
陳東來一愣,揉了揉胸口,悶悶的,不由得嘆了口氣:「誰不缺錢?我沒本事,就靠一份死工資,西美要怨也是應該的。」
「唐山地震,用了你們兩千五百塊錢,過兩年我還你們三千塊。」顧北武淡淡地問:「有了錢你們想要花在哪裡?」
陳東來搖頭:「不用,真不用,那筆錢你打過電話給我,說好是賑災用的,我和西美都心甘情願。這你要是還給我們,我們成什麼人了?我姆媽常說破財消災、善有善報。現在想想挺有道理。斯南一歲的時候爬到糞坑邊上,最多還差三公分人就摔下去,居然就那麼睡著了,也不覺得臭。」
顧北武想了想,很難忍得住不笑。
「她這幾年讓我們提心弔膽的事多得很,次次有驚無險。我心想著興許就是做了善事的好處。」陳東來使勁吸了口煙,好幾年沒抽了,一口下去每根汗毛都舒坦了似的。「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姐,她一個人帶孩子苦得很。去年她高考沒考上,今年考師範,也說不好。要是她能考上烏魯木齊第一師範,我就想辦法再調去烏魯木齊,好歹一家人在一起。升不升職的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要是能想辦法讓她回上海就最好不過了。」
顧北武默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斯江一個人在這邊,辛苦了外婆和你,她心裡肯定也難過。」陳東來苦笑起來:「我是分配去油田的,按政策沒有調動就只能退休後才回來。要是雲南鬧成了,新疆肯定也會鬧,西美能回來最好,就是還得辛苦你姆媽和你了。你放心,我的工資全寄回來。」
顧北武胸口也有點悶:「再說吧,誰也料不准後面的事,現在一天一個樣,一年一個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以後別當著孩子面吵架。你不容易,我姐也不容易,孩子就容易嗎?」
陳東來低頭認錯。
「你們知道斯江有多努力嗎?她要練舞要排合唱,還要去排練去演出,學校里要喊操要主持節目,她的成績還是班級第一年級第二。你們連她班主任都沒見過學校都沒進過。你們看過她的日記本嗎?她會寫多少字?她畫了多少畫?為了不輸給年級第一,她還想自己學英語。」顧北武停了停,扭頭看了陳東來一眼:「她都想得到你媽,每天晚上要去陪阿娘說幾句話。你們做大人的,就不能想想孩子的心情?」
陳東來捂住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