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阿婆整個人委頓下來,怔怔地看著西美,想說她幾句最終還是長長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了,家里就只有她腦子裡缺根筋,說再多也白說,她總覺得她才是對的,她最吃虧,哥哥姐姐弟弟都看她不順眼,爺娘最偏心南紅。天知道,從小到大一家子花在她身上的錢是最多的,光學個鋼琴,幾十年前一個月就要五塊錢學費,東文南紅天天在菜場關門前去揀爛菜葉,一個月等到一條死魚開心得不得了,從小到大她沒洗過一個碗,全是東文南紅洗的,生怕她傷了手彈不成琴。她跑去新疆後哭著要家里救她,北武籌劃琢磨了一個半月跟革委會幹部的公子搭上線,犯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才弄到東西弄到錢和票,黑市上買吃的用的穿的緊著她先給她寄過去。最後可好,幾十年了,她心里只想著她自己。蘇蘇的事情東文從來沒刻意瞞過,南紅第一次去東生食堂見到蘇蘇的照片就私下裡追問過東文。善讓和北武對景生的好她也看在眼裡。可是這個西美啊,顧阿婆眼淚直淌,心被丟在油鍋里炸又浸在了冰水裡,徹底粉粉碎後涼透了。
「善讓,麻煩你幫我跟善禮打個招呼,儘快替我租個房子,我跟景生先搬過去住。」顧東文沉聲道,看也沒看西美一眼,慢慢轉身上了閣樓。
閣樓上傳來收拾東西的聲音,西美慌張地看看姆媽再看看善讓。善讓眼神清澈,帶著些許責備和痛心,「二姐,大人犯的錯,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波及到孩子身上。景生是個多好的孩子你明明知道的。他剛來上海的第一天,就為了保護斯南打了一架,因為護著斯江,頭皮被煙花燙傷了一大塊——」斯江的信里還寫過許許多多被景生幫助過的事,但只怕她說得越多,西美會想得越岔。
「不是,景生是個好孩子我知道,我真不是說景生,我就是怕,善讓,你不知道被人背後說閒話有多嚇人,一想到斯江和景生會被人這麼嚼舌頭,我受不了,真受不了。」西美想起自己年少的光景,哽咽道:「以前因為大哥和南紅,初二開始班上就沒有同學跟我好,他們都說大哥是阿飛,南紅是——」
南紅雙手抱臂嗤笑了兩聲:「交際花?是是是,都怪我們拖累了你是伐?害得你做不成顧二小姐,你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留在新疆,都是我們害的。」
善讓欲言又止,喟嘆了一聲低下了頭。人與人哪怕是一母同胞,性格也會大不相同。這世界上普通的平凡的庸俗的人占了絕大多數,和不那麼普通的東文、南紅和北武相比較,西美變成了大多數人眼裡的「可憐人」,包括她自己也把自己的人生理解成為悲壯又無奈的一齣劇。善讓能理解西美的某些過度的自尊和自卑,也明白她一些奇特的思維和行為的出發點,但卻完全無法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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