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就是個破鞋,你爸是殺人犯,顧東文把你親爸送進監牢槍斃了,你跟著殺父仇人過得還挺開心?哈哈哈,顧景生你就是個天生的野種!雜碎!你憑什麼——咳咳咳。」李強的話斷了,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像一個破風箱。
景生耳中的嘯叫聲越來越響,周圍嘈雜的人聲似乎被隔了一道屏障,遙遠又不真實。
「放手,放手!阿哥,他要死了——!」斯江哭著死命掰著景生的手。
「顧景生,鬆手!」
有人抱住了景生的腰,好幾個人拽他的胳膊,李強的頭依然一下下重重撞在鏈條和車槓上,血從他額角眼角流了下來,他像被割了喉嚨的雞一樣嘶聲笑著。
「你說什麼?」
「你說什麼?」
「你說什麼?」
景生無意識地一遍遍問,一遍遍抬起手,再壓下去。
顧東文不會騙他的,他說過是本地的一個養豬兵因為偷東西被姆媽發現才錯手殺害了她。李強在胡說,他就是個見不得人好的過街老鼠。
——
晚上八點多,雨早停了,斯江和景生回到萬春街,顧東文和顧阿婆正坐在文化站門口的石階上,看陳斯好和一幫小孩踩水玩。
「怎麼這麼晚?飯吃過了伐?」顧東文捻熄了煙笑著站了起來。
᭙ꪶ景生定定地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灶披間亮起了燈,煤餅爐子嗆人的味道和菜香混合著飄散出來。斯江洗了澡換了衣服把祝老師給她的月經帶藏在髒衣服下面端出洗澡間,外頭水池邊景生在洗自己的球衣。
「阿哥,我來洗,你先去洗澡吧,還有一熱水瓶開水留給你的。」斯江把他往屋裡推。
景生不聲不響地進去了。
斯江把景生的球隊紅背心朝著窗展開來仔細看了看,上面的血跡已經被洗乾淨了。
「喂,」顧東文的臉出現在欄杆後面:「他跟人打架了?」
斯江嚇了一跳。
「他背心和球褲上有血。」顧東文指了指洗衣盆里,眉頭擰在一起:「別人的血?」
斯江嗯了一聲,不知所謂地解釋了一通,手裡胡亂搓著髒衣服,不敢抬頭看舅舅的眼睛,說了半天卻發現舅舅早回到爐子邊炒菜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她答應過景生什麼也不說的,賀老師和成主任也跟在場的所有同學說了,顧景生就是顧景生,他是誰的兒子不重要,時代不同了,英雄各有見,何必問出處。他現在是學校的初三學生,是校田徑隊的運動員,是足球隊的前鋒,是他們的同學。身為一個受過教育的人,有義務不信謠不傳謠不造謠,不給別人的生活添亂。唐澤年和他們分開時只說了兩個字:放心。她相信唐澤年肯定不會和任何人說。可是別人會不會說出去,斯江不知道。還有那個噁心的李強,被學校送去醫院後還會不會跑來學校鬧事,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