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報到通知,斯南第二天就跑去火車站領了一張臨時乘車證回來,還樂呵呵地說:「過房爺真好,姆媽看,我又給你省了半個月工資。」
顧西美更氣了,冷著臉一巴掌拍開她的爪子。
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子悲愴的情緒,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拋棄了她,連她拼死拼活在火車上生下來的斯南也迫不及待地甩下她了。
對面的小床上窸窸窣窣響,斯南赤著腳跑下來,跳到雙人床上。
「我那個草蓆熱死了,還是姆媽你這個涼蓆舒服。」
「放屁。」西美背過身不理她,熱個屁,這幾天夜裡只有十七八度,要不是她被氣暈了,早就把蓆子換成床單了。
「唉,」斯南兩條腿蹬直了伸了個懶腰,「好像有點捨不得呢。」
「哼。」西美鼻子裡出氣。
「上海大概吃不到炒拉皮子吧,還有羊肉串,手抓飯,大盤雞,」斯南咽了咽口水,自我安慰起來,「不過又能吃到大表哥做的飯了也行,欸,不對,大表哥上大學是不是要住到大學去了?」
「廢話。」
「唉,」斯南嘆了口氣又振奮起來,「大舅舅做飯也好吃的。」
母女倆沉默了幾秒。
西美問:「衣服都收拾好了?」
「我那件大紅的絨線衫不見了,姆媽,你幫我找找吧。」斯南翹起二郎腿抖了起來。
西美反身一巴掌打在她腿上:「抖什麼抖?男抖窮女抖賤說了你多少回了!」
「媽!」
「那件絨線衫我送給李老師家的娟娟了,袖子短了一大截,你穿不到了。」
斯南一骨碌爬了起來:「你幹嘛呀,我還能穿呢,我最喜歡那件了,你怎麼不跟我說就亂送掉我的東西啊?煩死了。」
西美也一骨碌爬了起來壓低著嗓門吼道:「陳斯南你吵什麼吵?隔壁王老師他們早睡了,你有點公德心!絨線衫哪能了?我花的錢我買的絨線我一針一針織出來的,我想給誰就給誰,煩死了你。」
斯南頂著一頭毛茸茸的捲髮瞪著西美,母女倆就這麼在床上對峙了片刻。
斯南突然乒鈴乓啷地下了床,赤著腳把水泥汀跺得啪啪響,跳上小床拉過毛巾被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