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東文抻長脖子往外張了張:「說曹操曹操到,回來了。」他端上螃蟹和姜醋碟子就走,邊走邊喊:「切哈啦,切哈啦。(吃蟹啦,吃蟹啦。)」
樓上腳步聲立刻紛亂起來。
景生坐在小矮凳上盯著蒸鍋下的火焰,耳尖熱騰騰地發燒,出了一身的汗。
斯江一看腳踏車上自己的書包不見了,輕輕拍了自己腦門一巴掌,吸了口氣挺挺胸膛,向斯南借了一熱水瓶的勇氣,呼哧呼哧深呼吸兩口。很好,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就對了。
「阿哥辛苦,吾回來了。」斯江邁進門,招呼了一聲,立刻目不斜視地躥上了樓梯。
景生的頭低了低,想若無其事地應一句,嘴巴張了張,身後已經只剩下樓梯咚咚咚的聲音。他站起來朝門口走了兩步,想了想又退回三步,揭開鍋蓋,螃蟹殼已經紅彤彤,蒸騰的熱氣撲在臉上,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燙。
——
顧東文開了兩瓶啤酒一瓶黃酒。
顧阿婆自己斟了一小盅白酒,叮囑斯南:「你不要吃醉啊,你弟弟上次唱了一個鐘頭的西遊記,聽得我和你阿娘累死了。」
斯好吮了一嘴的蟹黃,疑惑地問:「是我唱,應該我累,外婆你和阿娘累什麼啊?」
顧阿婆抿了一口酒:「呵呵,你一邊唱一邊脫衣裳,脫一件阿娘撿一件,你脫起來容易,不知道幫你個小把戲穿衣裳有多少吃力!我們兩個小腳老太婆,樓上樓下地追你,能不累嗎?」
「那你們不要追他好了,隨便他脫!」斯南不以為然地舉起一杯啤酒和顧東文碰了碰杯:「脫光了凍著了活該!最好讓他光屁股在弄堂里跑一圈,看他下次還敢不敢再喝醉。」
斯好不敢得罪斯南,只好嘟著嘴悶頭吃螃蟹。
顧阿婆哈哈笑:「好,下次就按南南說的辦,隨便他赤屁股被人看光了去。」
斯好不樂意了:「看的人都要長偷針眼!」
顧東文也笑了:「小胖子才不怕,他是男的,被人看只卵,他又不吃虧,哈哈哈哈。」
斯好氣得嚷嚷,差點哭出來了:「虧的!虧的!我虧大了!」
顧阿婆笑罵兒子:「放你的屁!囡囡和南南都是大姑娘了,你還喝幾口馬尿就胡說八道!不要臉!」
斯南看著斯好沒心沒肺地笑哈哈。
做賊的難免心虛。聽到「脫光了」、「赤屁股」「看光」這些敏感詞語,斯江下意識地就瞄了瞄身旁的景生,明明已經近視三百度了,也沒戴眼鏡,偏偏看得清清楚楚,景生的耳朵紅得發紫。
察覺到斯江的視線,景生拆螃蟹的手一停,咳嗽了兩聲後,舉起筷子敲了敲玻璃杯:「好了好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別說了。說說攤頭生意,還有大嬢嬢那邊怎麼樣?」
顧東文把剩下的半杯黃酒一口氣下了肚,嘆了口氣:「生意還可以,就是肖為民只赤佬又進去了。」
「啊?」斯江一愣:「他不是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