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學校,男生和女生才代表了兩個性別。球場和跑道上流著汗的身體,無論男女,都是蓬勃的,充滿生命力的,不再是毫無意義的符號。但這個從來不包括景生,也不包括斯江自己。
斯江努力說服自己要把一切當成什麼也發生,樂觀地開始設想:幸好是她看到了,要是別的女生看到了堅持要負責怎麼辦,景生只能宣布看了也白看?又幸好是她看到了景生,不是景生看到了她。啊呀呀,不能再想了,沒發生,沒發生,就是什麼都沒發生。但是腦子不聽話,徑直開始自我安慰:反正從小看到大的,有什麼關係呢,在修好淋浴間之前,景生和舅舅們從四月到十一月底都是站在水泥台前沖澡的。不只是她看得到,很多人都看得到。
這個安慰有點用場,斯江點點頭表示認可。然而腦子裡又自動浮現出了不該浮現的內容。她哀呼一聲,把濕透的毛巾直接拍在臉上。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牛奶來了——」
送奶工人的黃魚車從彈格路上一路抖進來。景生把六瓶牛奶拎進灶披間,聽不到淋浴間里有水聲,疑惑了片刻,敲了敲門。
「啊——有人有人有人!」斯江在里頭大叫起來:「別進來,你別進來!」
景生的手指停在門上,哭笑不得地回了一句:「熱水夠伐?我又燒了兩熱水瓶。」
「夠夠夠,我已經洗好了。」
斯江忙不迭地先套上睡裙,萬一有啥,啥也不會被看到,安全第一。
景生正在剝蛋殼,聽到淋浴間門響,就見斯江人一出來又轉身跑了回去,跟著嘩啦啦一陣水響。
他走過去一看,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側過身把門半掩了起來:「洗澡水你倒掉幹什麼?不留著拖地?」
斯江放下澡盆,見景生擋住了門,立刻緊張起來,尷尬地笑了笑:「今朝勿大便當。(今天不怎麼方便)」謊話一出口,想到自己生理期是什麼時候景生一清二楚,就更尷尬了。
「呵呵,啊,對了,我剛剛聽到牛奶送來了?」斯江彎腰端起放髒衣服的洗衣盆,佯裝無事。
「嗯,那我幫你把牛奶熱一下,再打兩個蛋進去。」景生的手卻還抓著門不放,別過臉低聲說:「裙子,你裙子拉拉好。」
斯江低頭一看,紅著臉把睡裙的領口壓壓平,從上往下看的話應該看不到什麼吧。她用力擠開景生:「我去洗衣服。」
「斯江——」景生喊了一嗓子。
「欸?」斯江一緊張,面盆撞在轉彎角上,撞得自己肚子疼,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身後一涼。
景生把斯江的睡裙一角從內褲里拉了出來:「好了。」
斯江腦子裡嗡地一聲,差點當場哭出來,面盆咣啷掉在了地上。如果可能的話,她想當場去世,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