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場景又轉到了未名湖畔。景生雙手插袋笑眯眯地跟她說:「那年夏天,我借給你三千,說了要收利息的,現在還三萬吧。」
斯江咬牙切齒地問:「哪有這麼收利息的?你比高利貸還高利貸!」
「都過了好幾十年了,現在三萬頂不上以前的三百,要不是看在我們XX的關係上——」
「什麼過了幾十年?不就是去年的事嗎?我們什麼關係了?」
氣得要命的斯江眼睛一眨,那張好看到慘絕人寰的臉倏地放大在她眼前,她嚇得心驚肉跳轉身就跑,不料前方無路只有湖,她噗通一聲跳下湖,不知道哪裡來的一堆水草纏住了她的腿,一雙手把她從湖裡拎了出來,一抬頭,景生挑了挑眉:「嗐,你可真給昆明湖增添了不少光彩啊,這麼想不開?」她仔細看,雖然沒去過,但也看得出旁邊不是北大校園而是頤和園。
就這麼一個比一個倒霉的夢做了好幾個後,斯江硬生生被自己氣醒了,醒來的時候後槽牙還咬得發疼,背上泅了一身汗,黏糊糊的。再一定神,才想起來自己人在北京小舅舅家裡,睡在虎頭外婆的床上呢。
斯江站起來掀開窗簾,小區裡的路燈慘白慘白的,天空是深深的鴉青色,高而遠,看不出幾點鐘。她躡手躡腳地開了房門,外頭靜悄悄的。
不大的客廳里,北武橫在沙發上,半個身子睡在了三張靠背椅上。
斯江帶著歉意輕輕向洗手間走去,走近了才發現舅舅懷裡還摟著舅媽。她第一次在電視電影小說以外見到男人女人親密無間到這個程度,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看著北武和善讓,感動有,羨慕有,臉紅心熱也有,鴛鴦交頸、金風玉露、比翼連枝……斯江頭一回發現英語詞彙太過貧乏缺乏詩意。
景生走出房門的時候就看到斯江戇呵呵地盯著沙發上的人,眼睛一霎也不霎。
「半夜起來偷看?」景生近乎無聲地問了一句,把斯江嚇了一大跳。
「噓!」斯江食指壓唇,生怕舅舅舅媽被他們吵醒,轉念想到夢裡景生那氣人的樣子,一扭頭直往洗手間去了。
景生溜了沙發上兩個人一眼,轉了個彎,靠在洗手間外頭的牆上,心跳得也有點快。不知怎麼突然想起小時候在景洪的事,他有一段日子堅決霸著姆媽,每晚堅持不懈把顧東文踢下床,但半夜醒來的時候,姆媽卻總是在對面床上。他每每氣得不理睬他們兩個,顧東文總是笑得得意無比。感情好的夫妻就是這樣子的麼?景生有點疑惑。
沙發發出咯吱的響聲,北武醒了。
「撒寧?」北武伸手把茶几上的手錶撈到眼前看了看,三點半還不到。
景生和剛出洗手間的斯江異口同聲應了一聲:「吾。」兩人躲在洗手間門口誰也不肯出去,大眼瞪大眼。
善讓哼了兩聲也醒了,一聽是景生和斯江的聲音,立刻難為情地拉起毯子把自己蓋了起來,明明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還是希望他們什麼也沒看見。
北武笑著隔著被子捂了一下善讓的臉,推開椅子下了地伸了個懶腰。
「沒睡著還是睡醒了?」
斯江說:「睡醒了。」
景生說:「沒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