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生?」斯江的臉貼上景生的背,微笑著輕呼了一聲。
「嗯?」景生回頭看了她一眼,只看到她修長的脖頸在夜色中瑩瑩如玉。
「沒事,就喊喊儂。」斯江笑著抬起頭,手指從他腰間輕盈地彈跳上去。
「覅皮。」景生笑著去捏她的手,車速驟然慢了下來。
斯江的手緊緊覆蓋在他心臟上,又把臉緊緊貼回他背上:「隨便吹個口哨歌吧,我想聽。」
《愛的羅曼史》不疾不徐地在深夜的馬路上飄過。
「在赤裸的高高的高原上我相信這一切……」斯江輕輕背誦起海子的《給你》(組詩)。
「我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艱難地愛上我別的人不會除非是你我倆一見鍾情在那高高的高原上赤裸的高原上我相信這一切我相信我倆一見鍾情」
「我愛你跑了很遠的路馬睡在草上月亮照著他的鼻子……」
「冬天的人像神祇一樣走來因為我在冬天愛上了你」
腳踏車拐上五原路。詩讀完了,樂曲還在景生口中悠揚傳出。
自由公寓在夜色中高高佇立,與天上的薄雲相接,那裡,有他們的自由,有他們對未來的期望,那麼熱情,那麼美好。
值班的保安阿叔已經和景生十分熟稔,開了大鐵門後對兩個年輕人點點頭,笑得意味深長。
「房子一定要夜裡來看看,否則燈啦、電路啦好勿好,哪能曉得咧,對伐?」
「進去當心地板滑,大理石返潮返得一塌糊塗,一天拖三趟都沒用。」
斯江抱著那條黑裙子,紅著臉笑著道謝。
六樓的房子上個禮拜才拿到鑰匙,這家女婿十分麻煩,不要的家具捨不得賣到調劑商店去,還巴望著景生再出一筆鈔票買下來,一套平平無奇的玻璃杯也要算十塊洋鈿,真正是錢眼裡長出來的精刮人。景生哪有空同他糾纏,從華亭路請了七八位踏黃魚車拉貨師傅們,家具全部拉上車,生活用品箱子一裝,問他送到哪裡合適,實在沒地方送,師傅們有的是空的小倉庫能放,一個月兩百塊而已,一年一付。最後二十塊一車搬場費,全部送到了女婿爺娘家里,擠得連下腳的地方都沒,這就不關景生的事了。
前兩天景生請倉庫阿姨帶兩個老姊妹來幫忙做衛生,一個人一天三十塊工錢,另外給一百塊買清潔用品加吃飯喝水。重賞之下必有勇婦,三個阿姨忙了六個鐘頭,柚木地板光可鑑人,窗玻璃一塵不染,衛生間裡的百葉窗葉片都雪雪白,浴缸台盆水池全部被84消毒液消毒出了醫院的味道。怕味道太刺鼻,阿姨們又去烏北菜場買了不少白蘭花茉莉花來去味道。
斯江一進門就聞到了花香。房子裡沒了家具,更顯得空曠,客廳里的黃銅吊燈和吊扇倒映在地板上閃著微光。
景生笑著指了指:「他家女婿最懊惱的是這個燈沒來得及拆走,囉嗦了半日天。」
「實木地板還是好一點,不像大理石返潮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