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江抽出手拍了他一巴掌,又在他新換的襯衫袖子上擦了擦:「我有話要跟你說。」
「你先說,我正好也有話要跟你說。」
「那你先說,」斯江又緊張起來,「你要說的是好事還是壞事?」
「壞事,」景生從面碗裡抬起頭,「所以你先說。」
「不要,那你先說,我要說的是好事,如果先好後壞,好事也沒那麼好了,如果先壞事再好事,壞事就沒那麼壞了。」斯江很認真地解釋。
景生幾口把面扒拉完,盯著半碗醬油湯看了幾秒,油花倒映出他的眉眼,還有天花板上的燈。
「我元旦過後就去景洪——我要去送送我爸。」
浮在油花里的眉眼動了動,不知道是湯在晃,還是人在搖。
第420章
斯江呆了片刻,眼底一股熱意沖了出來。
「我跟你一起去!不、不是一直好好的嗎?啊?小舅舅昨天電話里還說——」
斯江咬住了唇,指尖發麻。恐懼原來不是無形的也不是無邊的,就這麼劈頭蓋臉的砸上來,比巨石還重,痛點超過了言語能描述的界限,心底里藏著的另一半被刻意或無意遺忘了的恐懼呼嘯著出來與之會合,再把每個器官都碾壓一遍,血液四肢都被凍住,只剩下眼淚是熱的。
明明早就知道會是這樣,明明有準備了好幾年,斯江突然意識到這才是自己第一次真正面臨生離死別,阿爺過世,她也哭過,但並不痛,認清父母不回上海的事實後,她也哭過,但漫長的等待和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早就埋下了伏筆,只等用眼淚畫上句號,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踏實。
但這一刻,哪怕只是想到大舅舅的音容笑貌,斯江都覺得承受不住。
「阿哥——」
「吾沒事體,」景生抬起頭,看著斯江笑了笑,「戇小囡,哭撒?鼻涕下來哉。」
他推開面碗伸出手臂:「來,袖子管浪廂揩揩(袖子上擦一下)。」
斯江捉緊住他的手,在他掌心落下半邊陰影。景生的掌紋是斷掌,外婆以前說他會先苦後甜,這個「後」到底要後到什麼時候呢。
「好了,儂哭忒一歇啊好(你哭一會兒也好)。」景生柔聲寬慰,大概有了需要他安慰的人,他自己倒好受了不少。
白熾燈在斯江頭頂心畫了一個光圈,隨著她的嗚咽規律地顫動著。景生忽然有點恍惚,好像這個場景以前發生過似的,他也伸出過手讓斯江把眼淚鼻涕擦在自己袖子上,也說過「哭忒一歇啊好」這句話,但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時候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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