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路並不好走,路兩邊的房子十分破舊,木門油漆斑駁,綠底白字的門牌號碼倒很清晰,這裡住的人並不多,看見他都不免上下打量,也有人用他聽不懂的話提問。漢斯儘量微笑點頭。然而這裡面小路分岔太多,門牌毫無規律,他轉了十五分鍾,仍然沒能找到顧景生標註的門牌號碼,簡易的地圖看上去很清晰,但就是走不對,只能尋求幫助。
「六十三弄顧家啊?拆忒勒呀,」一個中年婦女搖頭,「儂去居委問問看,對哦,今朝中秋節,街道里有活動,居委會沒寧額,欸?儂聽不懂上海閒話,中國話你會說嗎?阿毛——阿毛——來了個老外,儂下來看看。」
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在閣樓里吼:「關我屁事啊,打Boss呢,沒空!」
漢斯聽懂了Boss和並不和善的語氣,對面的婦女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搖搖頭擺擺手。
好在又有一些人簇擁上來,卻沒什麼人知道顧景生,只知道顧家上面有人,路道煞根,也有人輾轉聽說了顧陳兩家復婚的事,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甚至把漢斯都忘在了邊上。隔了好一會兒,才有個中年男人熱心地把漢斯領到了顧家舊址:「喏,顧家老早就住在這裡,剛剛拆忒,拆遷了,懂伐?」
這個漢斯看懂了,一棟窄窄的磚石小樓被拆掉了一大半,牆上紅色的大圓圈和一個中文字也只剩了一大半,門牌號碼倒還在。
漢斯取出相機拍了兩張照片。他不知道接下來還能做什麼,只能把紙張遞到熱心人面前。
那人搖頭:「跟他家不熟,沒伊拉電話號頭,要是他家有人回來,碰上了我就告訴他們。你留個電話號碼吧。」
他連說帶比,漢斯倒是明白了,但美斯樂沒有電話號碼,他馬上要跟其他無國界醫生一起去加沙,於是只能留下了美斯樂的地址,還有自己的郵箱地址以及雷娜博士德國的家庭電話,想了想,又用英文留了一句:「顧的一條腿截肢了,他非常想念家人,他需要家人的幫助才能回到上海。」
可那人卻不肯接受,帶著他去了居委會,指著門上的居民信箱示意他把留言紙放進去。
漢斯猶豫著用英文問了幾遍Ok不Ok,對方連連點頭,他深深吸了口氣,給留言紙拍了照後放了進去。
回到酒店,房間裡有酒店贈送的迷你月餅,漢斯也拍了照片。
照片在香港洗了出來,漢斯九月底去加沙前寄往美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