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吼完一輪,無助地蹲下身捶地大哭:「這什麼破地方啊,早知道有今天,誰要來這裡種什麼茶。天氣預報呢?為什麼不說會有大暴雨啊!我干你良哦。」
這一霎,斯江突然明白了景生為什麼會失聯這麼久。文明世界的人已經習慣了網際網路和電信,郵件、論壇、手機、座機,很難想像還會找不到一個人,更難想像一個人會找不到家,淚水滂沱,隨著雨水而下。
夜色漸濃,雨漸漸小了,山洪也已停,樹林之間蒸騰起了大霧,不斷滑下的泥沙已經差不多淹沒了整部車,只剩一個後視鏡還頑強地標識在那裡。
台灣大哥已經半昏半醒的狀態。
「老黃,你醒醒啊,不能睡,很快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睡著了就醒不過來啦,掐他,掐啊,掐他人中。」
斯江從來沒想過自己有可能會在熱帶被凍死,但手腳越來越冰涼,再怎麼原地跺腳也沒用,骨頭裡像冷庫里撈出來的,手腳不停發抖。
「我下去看看那半個行李箱能不能拿出來。」斯江叮囑台灣大姐,「別讓黃先生睡著,搓熱他的心胸腹部試試。」
「欸!陳小姐你要幹什麼,別走開啊,危險!」
「我會小心的。」斯江仔細辨認試探著腳底下的虛實,沿著斷掉的樹根那端,抓著折斷了一半的樹枝慢慢往下挪。
花了一刻鐘左右,斯江才挪近了皮卡車的另一端,確認自己剛才沒看錯,那片隱隱約約的亮黃色反光的確是她的行李箱,估計是墜崖時被甩出了車外,不幸中的大幸居然沒被山石泥土淹沒,也多虧了斯南給她所有的箱包都貼上了反光貼,原本是為了機場取行李容易辨認,這會兒卻派上了大用處。斯江先輕輕碰了碰上面的斷枝,彎腰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一拖,卻摔了個屁股墩兒,行李箱毫不費力地出來了。
這會兒貌似運氣又回來了。
斯江顧不上別的,跪在泥濘中開行李箱的密碼鎖,手指不聽話抖個不停,牙齒也在咯咯發抖。
「老黃?老黃!你醒醒,閉上眼你就完蛋了知不知道?」石台方向傳來大姐嘶啞的吶喊。
斯江深深吸了口氣,雙手緊貼上自己的脖頸,整個人凍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好歹手指有了點知覺,穩住,1,1,7,咔嚓,鎖開了。
拉開拉鏈,行李箱裡面居然沒有濕,感謝上帝。最上面就是斯南「批發」戶外登山服時順手給她帶的衝鋒衣抓絨衫抓絨褲速乾衣。斯江背對石台,毫無顧忌地脫掉身上濕透的襯衫和長褲以及內衣,迅速套上乾燥的抓絨衫褲,再藉助反光帶的微弱亮光,抱出了所有的衣服,裹在衝鋒衣裡面打成一個包,袖子繞過脖子打個結,關上行李箱,撕下反光帶貼在自己腿上往石台方向慢慢返回。
老黃的四肢已經沒了動靜,心跳極其微弱。斯江在大哥大姐們的幫忙下替老黃換上了趙佑寧送給陳東來的名牌polo衫和長褲,又給他蓋上了自己的一件風衣。
大姐哭著點頭:「陳小姐你可真是太好了,我們也只好盡人事聽天命了。」
其他人穿不上斯江的衣服,只能搭在身上,好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