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奇那個老頭最後的遺言,好奇在陽光下盛放的花朵將擁有怎樣的風華,甚至貪婪地想回到一段時間,回到那個女孩曾心心念念的山丘。
洶湧的亂流模糊了他的感知,以至於他幾乎感覺不到自己最後的靈魂是否存在,只清晰地看見那團忽明忽暗的光,或許是現實,也或許是幻覺。
直到他站在了堅硬的土地上,被樹林特有的草木清香包裹。正值五歲的小女孩仰著頭一臉警惕地看他:“你是誰?”
里德爾從沒見過五歲時的慕羽。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慕羽已然深陷那條怎麼也逃不出的黑暗走廊,試圖理解她永遠也不懂的光明善良。
小女孩沒有放棄,固執地站在原地:“你沒有具體形態,但我看得見你。出來,不然我就告訴爺爺。”
里德爾蹲下身,仔細地看著此時的慕羽—尚還沒學會偽裝,還沒帶上溫婉的面具,更未被殘忍血腥圍繞。
原來執念、破敗的靈魂竟然也能保留最無用軟弱的眼淚。
“希望你快樂的人。”
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在靈魂上點燃了無邊的業火。
小女孩十分迷茫。
他輕輕擁住小女孩,他們曾經無數次相擁乃至纏綿,從彼此處汲取冰冷。但此時的慕羽溫暖而蓬勃。這樣的溫暖灼燒著湯姆里德爾千瘡百孔的靈魂。
她被深深愛著。
慕羽沒有掙脫,天生的敏感讓她意識到這個古怪的靈魂沒有惡意,於是任由枯槁的手撫上頭頂:“可是,你是誰啊?”
頭頂的聲音比微風還要飄渺。
“我是你的夥伴、唯一的,不可分割的家人。”
玉佩碎裂的那天,他被困在幻境中,四面都是光可鑑人的厄里斯魔鏡,倒映出永生獨掌大權的模樣。鏡中的每一個自己都在吶喊嘶吼:“殺了她,掃除永生道路上唯一的羈絆。”
這是他當時對著魔鏡中數個幻想重複千百遍的答覆,一字未改。
女孩怔愣住了,許久都不曾有過反應。他一直耐心地等待著,承受著靈魂上如同被烈火炙烤凌遲的燒灼。
就像挪威的永晝夜,她小心翼翼握住他時,縱是無形厲火在靈魂蔓延,他竟生生忍下了,眷戀著難得的接近。
慕羽試探著伸出雙手,不敢置信地環住他:“是媽媽…還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