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想造出一個,完美的人類。
然而機械、污染素與人類血肉總是無法相互平衡。祂需要一些嘗試,而這些有賴於青臨的幫助。
青臨每月來神廟一次。為了精準地測量人體,那些來自未知深淵的觸手會探入他的骨肉,一寸一寸地摸索。在「祂」的旨意下,那些東西會剔下他的一節骨頭,用機械替代。或者生剝下一塊皮。
事情進展得十分緩慢,但青臨卻因此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痛苦。這是他的選擇。
獻祭自己的一部分,是他保護世界的方式。
直到最後,他開始分不清到底什麼是自己的,什麼不是。
他只剩下大腦,心臟,從頭到脖子的一塊皮膚,還有聲音。他很清楚,這些都會留到朝聖儀式後的最後一次面見。
祂說,青臨會擁有一個不同的存在形式。這是神的恩賜。
在最後一次實驗結束後,青臨卻並沒有如預想一般快速死亡。正相反,那些污染素與他的血肉結合,粘合起冰冷的機械骨骼,給予了他更敏銳的聽覺與更快的移動速度。
……
蛋捲縮在原地,抱緊自己。按照一個家政機器人的邏輯,這過於荒謬的結果並不是一件好事。
久柏望著面目全非的人,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比如青臨是從半年前開始一直穿著寬大的衣袍,戴著手套,又比如濃烈的檀香可以掩蓋一些別的氣味。
他低聲吸氣,眼睫顫動:「……幸好,你還活著。」
青臨沒有回答。即使他沒有雙目,久柏也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悲傷。那些極為複雜的彼此糾纏的情緒令他不由自主地別過頭,肩膀隨著呼吸起伏。
一隻血紅的手來到他身旁,似乎想觸碰他,但遲遲沒有落下。
「該走了,時間不夠了。」蛋卷傳遞著青臨的話。
久柏茫然地抬頭,音色極力壓抑著哽咽:「……什麼不夠了,去哪兒?」
青臨站起身,黏液混合著黑色的污染素滴落腳下,臉上的兩個黑窟窿朝著神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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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從崖頂匯成細流,順著石塊之間的縫隙淌入神廟。
溫和的神容在與陸見深一模一樣的臉上顯得異常詭異。尤其是當周四對於自己這具軀殼是怎麼來展露出坦誠:「只有通過多次調試才能平衡機械與血肉。正如污染物的進化,我不止創造他們,也創造我自己。」
某種狂熱生於話語之間,如同蠱惑世上最虔誠的信徒。他注視著聞奚:「我們可以一起擁有一個嶄新的世界。」
但那些炙熱落在聞奚冰冷的眸中,驟然蒸發殆盡,不留一絲痕跡。他第三次問出同樣的疑惑:「……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