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柏會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肩頭的人,他此時只想牢牢地攥住一切自己擁有的。
但在極其漫長的一段路後,那個喑啞的聲音費盡最後的力氣擠出音節。
久柏忽然能聽懂他在說什麼了。
青臨說的是「就到這裡吧」。
「你在說什麼啊,」少年努力咧開嘴角,壓住驟痛的心臟,「你再堅持一下。等我們出去就有醫生了。雖然過程會有點痛苦,但你會好起來的。以後……以後我們不會再來這裡了。你要是累了,我可以給你講講故事。我前一陣又去了觀海平台,那些鯨魚好漂亮……你很久沒有去看過它們了吧,它們一定也想你了。……你聽見了嗎,青臨?」
眼淚經過臉頰的泥濘,摻著血腥味。
那個他極力避免的直覺卻在此時明晃晃地擺在眼前。……一個普通的人類是怎麼承受污染素,變成現在這樣的呢?那些並不完美的粗糙機械藏在他的身體裡,應該會很痛吧。
就像現在,赤.裸的血肉貼著少年肩頭的衣物,在布料的摩擦下也十分難以承受吧。
可是……
「……青臨,對不起。……」哽咽的喉嚨讓張嘴都變成困難的舉動。但他控制不住顫抖的身體,就像控制不住眼淚一樣。
「但是,你能不能,再堅持一下?……我、我還想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弓箭,我現在很厲害了。……到時候,你能不能誇誇我?青臨,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我保證。」
他聽見青臨的回應,與記憶中那個清越的聲音重疊:「嗯……辛苦你了。」
得到答案的少年試圖讓自己聽上去高興一些。
「好!我忘記和你說了,久杉最近很討厭,他總是亂跑,半夜還尿褲子。……我小時候可沒有這樣吧。……你的地方還能繼續住嗎?不然你搬到我家來吧,這樣我可以照顧你。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吃我嬸嬸做的飯,我也進步了很多,今年都是我在做飯!」
那些涌到嘴邊的話滔滔不絕,也不敢停。
「……青臨,你再和我說說話吧,好不好?」
少年感覺身上的重量在慢慢變輕。那些失去了神經控制的軀體正在化為布滿污染素的黏液,然後變成一灘流動的東西,從整體中脫落。
而他卻留不住任何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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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心裂肺的哭聲從隧道一路迴響至靜默的神廟。
數個小時後,蜘蛛和蟲子的殘肢堆積在斷壁之間,深色的黏液濺滿石樑。
一個人影背靠寬大的石柱,呼吸劇烈而疲憊地起伏。他的身上有一些新出現的傷口,但好在沒有污染素注入。
他左手持刀,右手碰觸到耳中的小圓片。那裡正有滋滋不斷的電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