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奚拿過望遠鏡,只見漫天風雪中,一個衣衫襤褸的人盤腿坐在斜坡荒地中央。他閉著眼,神情肅穆而慈藹。
一個龐大的黑影從高處爬向他。那是一頭飢腸轆轆的棕熊,綠色的粘液滴落在沿途。
但那人似乎沒有意識到危險降臨,仍然一動不動,如同一尊雕像。若非偶爾因寒冷跳動的眼皮,聞奚幾乎以為他是被凍僵了。
早早先開的槍。
夏濛濛和井與率先衝上前去,其他人緊隨其後。
這一頭棕熊不難對付,只是餓極了難免更為暴.躁。但意識到自己不是對手後,它很快逃離了現場。
「不用追。」聞奚叫住虞歸。
井與也微微頷首,確認道:「它不會回來了。」
此時,那位在過程中一直靜坐冥想的人才睜開眼睛,緩慢站起身。他的著裝很奇怪,乍看是一位剃頭的僧侶,但衣領中央系成一個特別的結,像一棵樹。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面對眾人的疑問,他雙手合十,沉默不語,連目光也不抬起分毫,仿佛外界於他完全不存在。
這時,聞奚聽見一陣清越的聲音。悠長的鐘聲穿過風雪,迴蕩在寂靜的天地間。
而那位「僧人」在鐘聲響起的一刻忽然步履急促,往森林的方向走去。眾人隨即跟上。
點狀的金色螢光墜落在林間,照亮崎嶇的山路。一條眾人不曾發現的羊腸小道貼著山壁來回盤旋,隨後忽然消失。那個陌生人身手矯健地向上攀爬跳躍,幾秒後沒入一個高處的山洞。
洞口連接著一條漆黑狹窄的縫隙,盡頭處隱隱燭光搖擺。
鐘聲愈發近了。
來到出口的一瞬間,亮光刺得人眼睛發疼。入目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穹頂,機器運作的聲音貫穿耳膜。一排灌滿液.體的玻璃器皿掛在牆上,每一個裡面都裝著一具奇怪的人體。
一群套著白色外套的人統一戴著護目鏡,正在進行流水線工作。他們低頭認真地組裝機械臂,再將機械臂連接主體,得到完整的人類軀體後,由另一組人來縫製皮膚——栩栩如生,又異常詭異。
先前領路的人朝眾人微微點頭,食指輕點嘴唇,示意他們噤聲。隨後,他走到工作人員附近,與其中一位低語。
沒有人往聞奚他們的方向看,更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聞奚注視著離他們最近的那個玻璃器皿。那應該是被製造出來的一個仿生人,只不過,他見過那張臉。在森流城的神廟中,「周四」是用那一張臉出現的。此時那張文弱的臉搭配在健壯的肢體上,顯得極不協調。
器皿下方,一個巨大的透明箱子堆滿了仿生人,其中不乏有「周四」的臉。但它們如破銅爛鐵堆積在一起,不時被機器夾走分解。
大黑板上列滿公式,幾個小孩子握著筆在不停地寫寫擦擦,動作透著詭異的停頓。他們彼此之間沒有一點交流,但卻非常具有默契地完成公式兩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