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將柴杆上的布包拿下來,想了想,將破衣前擺處撕了一大片下來,衣服洗得稀荒,前擺那片晃蕩得扎眼,撕起來毫不費力。
他大伯叫起來:「啊嘢~~,怎麼把衣服撕了,我用衣襟兜一兜就行呀,你那衣服也就前擺還有點好布片子,回頭還怎麼穿。」
「這擺子自己要掉了,省得被枝子颳走不曉得。」冬冬將布包里的蘑菇倒了一大半在布上,蘑菇不多,也確實很小,傘頭都沒開,這一堆也不知要撿多久。
他小心攏起布,扯了邊上的茅草徑將口子紮緊,又重新掛回去。
莫非盯著男子一晃間露出的細瘦腰肢嘴裡冒出許多口水,他趕緊咽進去,又夾緊下身。心裡還想,可憐啊,這人家裡必定窮荒了,日常吃不飽飯的,不然怎麼腰還沒我大腿粗呢?
「哎,你也就這麼兩件能穿的了...回頭自己補補吧,你那老娘指望不上的。」冬大伯嘆息著,又見他給自己倒了一大半蘑菇,趕緊說:「給我這許多,你家裡夠吃?回頭我叫大娃子他們自己來撿。」
「夠的。大娃子還小呢,不好讓他們上山的,回頭伯娘和大貴兄弟該心疼了。」
「心疼啥?你還沒鍋台高就開始做飯,還要帶弟弟。他四歲上山來耍還要不得?」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你啊,還心疼小侄兒呢,他娘把他看得極重,跟你比,他是掉在了福窩裡。」
「我娘身子不好呢。」男子無奈地笑笑,彎下腰收拾柴火。
「也沒見她少吃一頓,一碗稀飯裝出來,要用兩隻手端!」
冬冬不好接這個話。他娘從生完弟弟冬旺後,就開始病歪歪的,成天包著頭,不是說胸口悶就是頭髮昏。
她說自己出不得門見風,可又捨不得屋外的熱鬧,而他家住在村子中央,左鄰右舍挨得近,農閒時大夥喜歡端著碗蹲到一處吃喝嘮嗑,於是他娘也端著一大缽高粱稀飯,坐院坎上聽人擺陣。哪怕插不上嘴,哪怕無人搭理,她照樣聽得眉開眼笑,次次不落。
冬家大伯不再多說弟妹的事,話頭轉向其他人,「最可氣你那個爹,成天想著躺屍,帶著你弟弟把點農活幹得稀爛!別人地翻七寸,他們就翻三寸,還翻得稀稀拉拉,父子一個德性!」
莫非聽了直咂舌,春耕的地不翻深些收成能好嗎?老話都說「春耕深一寸,可頂一遍糞」,他一人獨住,積不起人畜糞水,都是把地翻到八、九寸深的,不就是使點力氣的活麼?
「我曉得他的,口裡說是你幹活拖拉,才把你支到別處,其實是嫌你幹活較真。不像冬旺,能跟他糊弄到一塊兒,鋤頭隨便拖一拖,就覺得地翻好了!糊弄田地,糊弄老天,把自己都糊弄了!」
冬冬大伯越說越惱怒,看起來他對口中的冬冬他爹真是一肚子火。
冬冬低頭不語,他爹確實只願和弟弟一塊出門,見他跟著就罵的。日常把他趕來趕去,美名其曰「冬冬氣力不足,指望他下地全家要餓死,只能讓他幹些輕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