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尖上最後一點餘暉灑在他臉上,透出珠玉的光澤,墨色的眼底裝著遠處的峰巒、春花和近處的屋舍及人影,一切既清晰又模糊,勾得莫非只想鑽進去,想看清那人影是不是自己......
冬冬錯過身子,臉不由自主地紅了。
莫非回過神,清清嗓子,別彆扭扭向冬冬解釋:「乾淨的,你,你那潮氣,換了舒服些。」
顛三倒四的話,冬冬卻馬上明白了,他欲言又止,實在不知該如何回報莫非了。
「怕白要你費心了,他們要抽走燒火的。」
「我去說!我凶巴些,看他們敢......敢我下回再拿點來,又不是什麼好東西。」莫非拍著胸脯,才要板起臉,又怕太兇,嚇到冬冬了怎麼辦?趕緊生硬地迴轉了話。
「......」冬冬抿了嘴不再說話。
兩人又是一路沉默著走進冬家的院子。
莫非總算見到了一家之主冬永興,他和妻子、小兒正坐在堂屋桌邊。
下晌,他們將冬冬支到地里去,自己這三人,口稱要割肥,在外頭混了半個時辰就全部回家歇著了,躺了整個下午,這才一個個爬起來等晚飯吃。
桌上除了小酒罐,什麼都沒有,冬永興一人陶醉地咪著小酒,剩餘兩人干坐著,都不願意去廚下動動手。
也不知冬冬去了瓦山村,這三人是不是直接吃生的?最好餓死算了!
他倆來晚了,沒聽到剛才母子倆在磨冬永興,想讓他多拿些錢出來給冬旺說親呢。
冬永興也曉得小兒子該說親了,五兩銀子喝完,可再沒有多餘的兒子能賣。趁著手頭還有,先拿點出來討個兒媳婦,冬家不至於絕後。
可他思來想去,只肯出五百文!五百文能討媳婦嗎?肯定是能的,但是五百文能討到什麼好媳婦呢?何況,王新杏和冬旺,哪個樂意?
對王新杏來說,她娘家那裡,別說五百文,二、三百文就能說個「不錯」的姑娘了,可這樣自己才能瞞下幾文錢?冬永興把錢喝完了,自己以後喝風養老么?
而在冬旺看來,他哥這樣的人都能值五兩,怎麼輪到他正正經經討媳婦,卻只能花五百文!何況,爹娘賣老大,可是打著給他結親的旗號!到頭只在他身上花五百文!他又怎麼甘心?
可惜母子倆圍著冬永興,你一句他一句,說到口乾,冬永興都不為所動。
王新杏只得搬出早死的公婆,一會說夢到他們摸著冬旺的頭淚眼汪汪,一會說想起新婚與冬永興拜堂,自己對公婆神位發誓,定要好好相夫教子,為冬家開枝散葉......
冬旺附和著老娘,煞有其事地說:「昨晚夢見咱爺咱奶,他們說終於等到我要成親了,也能閉眼了。咱奶還哭著要我和媳婦好好孝敬您呢」。
冬永興這才停了酒杯,想了片刻,大手一揮:「行罷,改天我拿六百文給你娘去操辦」。
王新杏氣得倒仰,一屁股坐下,對冬旺說:「明兒我問問菊香婆婆,茅嶺那個還要不要人?莫怪娘狠心,那邊比家裡好,起碼人家能拿出二兩銀子討女婿,娘沒本事,六百文,給你討不來媳婦子。」
冬旺難得又靈光一回,沒有拆他娘的台,順著王新杏的話,一臉苦澀又乖巧地點點頭。
輪到冬永興氣得倒仰了,他當然知道母子倆是在搭台唱戲給他聽,可這事王新杏要撒手不管,他還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