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性子溫和,不善與人爭執,莫非忽然發惱,他就緊張起來。
「我,我沒有怪你,只在說他們......」莫非比冬冬更慌,他本來就擔心自己嚇到冬冬,萬一又不搭理自己了......
他壓著嗓子解釋,又從懷裡摸出布袋走到冬冬邊上,討好地說:「我早間上了一趟縣城,買了些吃的。」
「你不要再送我吃的。」冬冬並不接,他轉過頭看向牆壁。
「人活一世,不就為口吃的麼?我既...既那個了你,總要管你吃飽的。」莫非的聲音越來越低。
他一點底氣都沒有,只能讓人吃飽飯算什麼呢?
冬冬卻愣住了。
他始終想不明白,莫非為何要費五兩銀子,來買一無是處的自己,還對自己這麼好。
也曾有過一些骯髒的,不敢細思的念頭,可那些早、晚送來的吃食,窗台上花兒和床鋪上的乾草,打消了這種想法。
儘管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可其中蘊含的心意可比金銀值錢。
親生父母和弟弟都沒為他做過這些!
如今,莫非又對他說出這樣一句話。
吃飽,簡簡單單兩個字,想要做到,很難很難。
起碼,在他人生這長長的二十四年內,在自己家的這二十四年裡,吃飽的頓數,屈指可數。
淚水慢慢沁滿了眼眶。
「你,你莫推辭了。」莫非趁著冬冬沉默,一鼓作氣說起來,「我沒別的本事...總之,不會讓你餓肚子。」
他主動拉過冬冬的手,把布袋掛上去,「就是幾個細面饅頭,很好吃的,你,你之前餓壞了,吃細面的好,配著家裡的稀湯,很養人。還煮了三個雞子,你早上搭著粥吃,也很養肚。都沒幾個,只能管一兩天的,我就買了些甜糕,那掌柜說能放十多天......很甜,我嘗過的。」
他將冬冬的手推回去,仍是抓著不放,怕他推回來,也不管自己的手抖得厲害,接著說:「我曉得你屋裡不好藏,有個法子,你把高粱中間刨個坑,連袋子埋進去,吃一點拿一點。就你...就他們仨那懶勁,估計你吃完了都不會發現的。」
「反正就是這樣了,我後頭挺忙的,好幾天都不能來,剩你在這裡...熬著,你若不拿,我也不安心。」莫非說完撒了手,生怕冬冬拒絕,後退兩步,丟下一句「我走了,你歇去罷」,飛快地跑了。
留下冬冬,抱著布袋,蹲在地上悶聲痛哭起來。
在爹娘喜氣洋洋地告訴他,把他賣了五兩銀子,人家十八天後就來接的時候,他都沒有掉一滴淚,如今為了一袋吃食,卻淚如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