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爺爺向她哥告了幾回狀,做大哥的也沒了法子,在野地里起個小草棚子,讓她自己住著,堂爺家幫忙端點吃的就行。」
「住了十幾年咧,一個人,是住怕了!」
「她哥呢?怎麼這些年也沒見來過?」有人問。
黃老嬤沉默片刻,嘆息著說:「從起了草棚子,就沒人見過她哥了。有的說是去外鄉做了上門女婿,又有的說,幫人拉貨遇了匪......如今哪曉得真假呢。」
林子裡安靜起來,只有黃老嬤撥弄穀粒的窸窣聲。
這麼看,姚春梅遭遇是可憐,但為人卻很可恨。
住到別人家裡還挑撥是非,搞得人厭鬼憎。
堂爺爺一家不管怎樣,照料了她那麼多年,還給說了親,按理,她也該報答一二了。
可惜,這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她大哥,也不知是狠心甩脫包袱,還是真的身不由已,三十幾年過去了,想來是再也不會出現。
「家裡的火會不會就是她點的?」有個小子咂咂嘴,語出驚人蹦出一句。
大夥都被這猜測嚇得跳起來,黃老嬤的穀子都差點撒了,手忙腳亂紮起袋口,斥他:「小子,你,你,不能胡說咧,那會才幾歲,她,她,是親爹娘,親骨肉咧!跟姐姐鬧幾句嘴,不至於,不至於!」
莫村長劈手給那小子一巴掌:「胡咧咧!這種事能亂說!」又轉頭鄭重告誡大夥:「你們也記住了,聽過就算,回去在哪都不許提!胡猜的事,說出去,你們和她有什麼兩樣?何況,這種事傳到外頭,招來官府,可不好收場!」
大夥紛紛點頭,什麼玩笑能開,什麼謊話能說,他們還是有分寸的。
何況,不管是真是假,就姚春梅那無事攪三分的性子,回頭被她黏上,家裡不就跟坐進了屎缸子一樣了。
莫非起身拍拍屁股,無所謂地說:「點不點的,反正與我無關,住多少年草棚子,也不是我讓她住的,倒不必把氣發到我頭上。回頭她若還我造謠,仍是要扇她的。」
這個,大夥也不好說他什麼,人漸漸又回到地里。
中午許多人沒回去,飯都是家裡人送到林子裡吃的,歇也就找個樹蔭濃的地兒躺下,屋裡未必比這兒涼快。
莫非跟著村長他們,吃過送來的飯菜,也找了個地兒躺下歇午。
蚱蟬在樹上叫得聲嘶力竭,無論它們怎麼賣力,也鬧不醒這些疲乏的身軀。肚皮跟著蟬鳴起伏,鼾聲漸響,雙方逐力,沒有勝負。
莫三財也在這蟬鳴聲中,踏上回林鋪鎮的路。
頂著熱辣的日頭,他表情凝重,婚事如何,接下來就看自己的了。
臨走時,他娘又反覆叮囑,叫他切勿搭理黃陂的人,更是耳提面命不許上門去。
她要等那邊受不了,主動來談退親,她們才好拿回聘禮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