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坦然說:「那塊地種了有兩年,左近胡亂又挖了點,現在約麼有二畝地了。屋邊鏟掉幾塊石頭,也弄了個小園子。唉,都是石頭,種不出什麼的,忙活大半年,就收了三百來斤。」
他的話虛虛實實,別人也不會全信。
但哪怕說三百來斤是畝產,那也比別人差得多,今年這樣的小旱,大夥普遍畝產也有四百多,可見山石地是真的難種。
「也還好了,慢慢再挖些出來,兩個後生,肯做就餓不死。」莫村長寬慰他。
莫非點頭:「莫叔說的是,石頭縫裡扣出來這麼些,哪能不滿意呢?只是再挖也挖不出什麼了,實在是難,遍地都是石頭。」
「不是好得很嗎?沒有稅,種多少都是自己的。」也有人酸溜溜的說。
莫非笑笑沒回什麼,扯到稅總是能讓人嫉恨的,他懶得解釋。
冬冬皺著眉,撫撫莫非的肩頭,滿臉心疼替他說:「叔,您沒瞧見他這肩膀上的繭子,比衣裳還厚呢。山石地什麼樣兒大夥也知的,往年雨水多都得挑上好幾回添補,今年......唉!日管日都是他一擔擔往上挑,那坡有多高,打這兒抬頭去看,還看不到頂。再說,往後不也是要繳的嗎?我們更難的在後頭呢!」
大夥隨他的手指往北山腳看去,真是看不到頂的,視野里只有數不清的巨石。這樣遠遠看去,還大得不行,若立在邊上,怕是天都看不見了。
想在這樣的地方開荒,跟填河差不多了,再想想從前在北山腳丟掉的幾條性命,剛還心動的人,又一個個熄了念頭。
而且,冬冬說的實在,過五年,再稀爛的地照樣要繳稅,到時真是燙手山芋了。要知道,耕地一旦上了冊子,不管你種沒種,五年期滿必須繳稅,賴都賴不掉。
大家嘆息。
冬冬這樣護著莫非,蘭嬸欣慰不已,想到他們以後,更是疼惜,忙拉著要他坐自己邊上。
黃老嬤也在,弓著背也來搶人。
冬冬哪裡好意思,趕緊謙讓,找著姑嬸嫂子們對面的一處空地兒坐下,莫非也在他身側擠著坐了。
大夥又接著起先的話頭聊,不外乎誰家誰家要去鎮上、縣裡找活了,只是沒什麼合意的。
莫小叔看著莫非又說:「苦水河那個碼頭,早前水小船少,腳力沒活干跑了許多。後來水慢慢漲起,缺不少腳力,可惜你不願意去,如今招滿了。」
黃四福和周芝芝正用著碾子,一個倒高粱,一個推軲轆。
黃四福比較閒,笑呵呵看著這邊,問莫小叔:「叔,您讓清江幫忙留意留意,下回找我啊!」
周芝芝從高粱里撿了個雜碎扔過去,啐他:「家裡活兒還不夠幹麼?」腳力多苦,她才捨不得黃四福去呢。
一平二順兄弟倆做了多年,都說一身病痛,膝蓋骨頭突出老大,兩個腳更是爛毀了,肩背上的老繭蔓到脖頸,著實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