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人頭攢動,排成疏鬆的隊伍。尋安那一支被他支開駐守荒村,剩下的幾百人都是盧申和范昌的部下,他們正仰起頭,緊張地望著他。
人人心裡都惴惴不安著,肖蘭時也是。風很冷,雨也很冷,周圍一片漆黑,黑暗裡全是刀劍蓄勢待發的聲音,他感覺自己搖搖晃晃地要跌倒,可懷裡的小橘子卻給了他說不清楚的支撐。
突然間,一聲爆響從會堂的方向傳來,一道土黃色的真氣團在夜空中炸開。
肖蘭時緩緩抬起手,雨水順著他的手掌滴下來。
「盧頭說了,一個不留,聽清楚了嗎?」
「是——!!」
凌亂的腳步聲踏碎夜的寂靜,刀劍摩擦的聲音混著殺意,一齊氣勢洶洶地沖會堂奔去。天空中又是一道驚雷閃過,照亮底下這群隊伍的兇惡,可所有人都覺得那是老天爺為他們擂起的戰鼓。
一個小賊顫顫巍巍地說:「可、可盧頭明明說的是活捉,要是那位金麟台的大人有什麼閃失,惹怒了金麟台,我們、我們恐怕一個都活不了……」
聞言,肖月冷冷地瞥過去。
錚。
一道刀影順著肖蘭時的話音閃過。
小賊雙手捂著脖頸,不可置信地望著肖蘭時,最終倒了下去。
程茂提刀站在台下,雨水把刀鋒上的血跡沖得乾乾淨淨。
肖蘭時與他對視一眼,從程茂的眼裡,他讀出了許多種情緒。
雨水不斷順著程茂的眉骨滴下來,他死死地盯著肖蘭時,說:「就算你想讓金麟台和後林自相殘殺,但是你真覺得你能全身而退了嗎?金麟台。你懂這三個字什麼意思嗎肖月?」
肖蘭時沒說話,忽然笑了。
他面色蒼白,唇卻被雨冷得分外紅艷,望上去像是枝在冷風中搖搖欲墜的梅花。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最後能有好下場,一向無所謂。你要是實在想掛念我,你就別老凶你家姑娘,說話輕點能死?」
程茂刀一揮:「你他媽別像說遺言一樣。」
肖蘭時嘖舌一聲:「看吧,你多凶。」
程茂縱身撲上去,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可肖蘭時靈活一閃,落在他掌心的只有雨滴。
-
會堂門前,兩方人已經廝殺成一片,血水混著雨水在地上集成暗紅色的水窩,倒映著會堂澄黃色的光芒。
肖蘭時渾身亮起銀光,如同一顆星芒飛速向會堂奔去。雨滴如同刀刃一般打在他的身上,他也毫無知覺。
他的眼裡只有那扇離他越來越近的大門,那扇門靜穆地立在雨中,對周遭的慘痛和吶喊無動於衷。
「像我們這樣的人,一生下來就只有兩條路。要麼像畜生一樣被搶光,要麼就去搶光別人,誰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