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竹下,王瓊帶人圍了一眾韓家子弟。
他聲音有些抖:「阿珺,你不要再無謂抵抗了。」
對面,韓珺滿身狼狽,渾身浴血,手中露草劍已經快拿不住了。
他淒楚一笑:「看到了吧?王韓兩家自古就是如此,除了刀劍就是死人。這是我們的命,誰也改不了。」
「瓊公子,你還在等什麼?還不速速將賊人拿下!」
聞聲,韓珺的露草劍立刻對著衝上來的王家子弟。
忽然,王瓊抬起來手:「慢著。」
他望向韓珺,眼神里近乎乞求:「阿珺,降了吧。」
「兒時你為救我,重傷了腰,以至於落下二十幾年的弱症。就憑這個,我父親、我父親他也會網開一面,他、他……」
韓珺突然紅了眼眶,笑了:「你要我看不見同袍的血,向你王家跪下求饒嗎?我是韓家家主的嫡長子,誰都可以降,但我不能。我從生下來,就只有千鍾粟一條路可以走,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怎麼就是不明白。」
王瓊偏過頭,緊握著溪石劍的手骨節泛青。
他作為督守府的嫡子,在蕭關境內哪個沒有不敬他怕他的,以往王瓊他以為自己總是無所不能,到了今天才發現,原來他是那麼無力。
甚至連辯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太陽明媚的光照打在韓珺臉上,在他凌亂的髮絲間透露著金光。
回顧他這一生,他自從懂事起,千鍾粟的那頂鶴帽就戴在他的頭頂,很重啊。他想摘,可是總是被長輩厲聲訓斥,所有人都告訴他要去爭,要去搶,但是從來沒有人願意蹲下身來,好好跟韓珺說一說話。
所有人看上去都好像很忙,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地向前走,韓珺他就在人群的推推搡搡中那麼長大了。
韓珺以前都覺得一切手段算計都是理所應當,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和王瓊在一起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心裡有了羞愧。羞愧於為什麼自己不是個好人。
王瓊神色張皇,韓珺從來沒見過他這樣。
「阿珺你聽我說,到了現在,一切都還有迴旋的餘地,你相信我,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忽然,露草劍亮了。
湛藍的冷光映在韓珺的臉上,他笑得格外淒涼。
「下輩子。下輩子吧。我不要和你相遇在督守府的鐘樓前,要在雲煙環繞的青山里,和你做一對閒雲野鶴。」
兩人在家族的夾縫裡鬧了這麼多年,現在他看向王瓊的時候,眼裡沒有憤恨,沒有懊悔,沐光的淺色瞳底里只有一種情緒。
那就是不舍。
呆子。
永別了。
下一刻,露草劍劃出一道劍塵,徑直向王瓊劈來。
王瓊一眼看出來那不過只是虛張聲勢,可他身旁的侍從卻先一步驚慌上前,大喊:「瓊公子小心!!」
砰。
一把長劍筆直刺穿韓珺的胸膛。
「不——!!!」
王瓊瞳孔極劇皺縮,他驚恐地推開身前的弟子,發了瘋地想要抱住韓珺,可還沒等到他的手伸出去,韓珺已經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