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一個弟子突然飛一般從眾人面前奔去,在雨中大喊:「華公子!雨水太大了,東邊的承重柱根本栽不下去!!」
肖蘭時聞聲望去,目光盡頭是一個絳紫色的挺拔背影。
他沒有戴面罩,沒有披蓑衣,甚至一切防護都不曾有,雨水不斷砍在他的脊背上,他的那身華麗錦緞在雨中被徹底打濕,長發緊貼在腦後,他卻顧不得管,用手一下一下地搬動廢墟上的殘破木材。
他聽見弟子的稟報,側過身來,有條不紊地下了幾條命令,小弟子就連忙去了。
肖蘭時看得出,眼前這個年輕人是整片混亂中的主心骨,在這片凌亂和喧囂中,他就像那根挑起大梁的柱子,硬生生頂住了這場大雨。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過頭來。
一瞬間,肖蘭時心頭略微一跳。
五年前的後林,也是像這樣的一場雨,他輕輕挑斷了盧申的最後一根弦。
「我叫從華。灼灼其華的華。」
見眾人走來,他立刻從廢墟上躍下相迎接。
和五年前相比,眼前的人身上的稚氣已全然剝落殆盡,舉手投足之間儘是從容,和他的名字一樣,儘管一身錦袍盡已淋濕,可眉宇之間那股華貴之氣依舊。
「衛公子。江公子。」忽然,他看向肖蘭時,眼中閃爍過一絲驚訝。
可那也只是一瞬,轉而:「肖公子。」
話音剛落,衛玄序立刻說明來意,眼下人手不夠,從華也沒有託辭,指了指倒塌的屋樑:「西面是重疫區,人少,地勢極其複雜;東面是輕疫區,但人數格外多,梳理煩瑣;中間是過渡的轉和站,受災的人數和面積都少些。」
「三位公子初來元京,若要幫忙,還請去中間。」
話音剛落,衛玄序立刻道:「蕭關百花疫不算重,正好積累了許多輕症的療斷,若從華公子暫無安排,蕭關之眾請去東面施救。」
就仿佛是正等著衛玄序說這話,從華幾乎沒有片刻的猶豫:「那就有勞衛公子了。」
肖蘭時立刻眼中豎起警惕。
眼前的三人在說話部署,他的目光始終鎖在從華的身上。這俊俏公子說話客氣有禮,可字裡行間全是一條條坑洞,早早挖好了就等著人跳進去呢。
衛玄序帶了這麼多人來,藥材全是治療輕症的,對其他病患幾乎一點用沒有,他能不知道嗎?江有信帶來的是雲州的試針,那不恰好安排在中間,幫中轉分流不同程度的病患嗎?
他們才來了多久?前前後後不到一個時辰。可這從家公子就算身在救疫之中,蕭關和雲州來了多少人、帶了什麼東西,還有衛、江是什麼脾性,他全一清二楚。
肖蘭時聽著從華和善的語調,背後卻不寒而慄。
金麟台上坐擁虎旗的從家向來殘酷,無論是內族還是外族男子,凡是在及冠之年沒有對家族做出貢獻者,哪怕是家族掌家人的子孫,一律會被毫不猶豫地趕出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