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蘭時將他抱得很實,胸膛貼著胸膛,衣料擦著衣料,他沒有嫌棄衛玄序一整天的風塵僕僕,也看不見剛才沾上的米粥髒污。肖蘭時抱著他,就好像連同衛玄序表面那堅硬的刺一同都擁進了懷裡。
衛玄序本想推開他的,可是他的手已經沒有了力氣。他突然好恨,恨蒼天不公,為什麼雷暴日的石頭要在蕭關落,為什麼他四歲起就要學著爾虞我詐,為什麼他的前路看不到一點亮,為什麼連肖月這點螢火都要飛離他?
忽然。衛玄序的淚在肖蘭時的懷裡落了下來,他無聲又靜默地哭,淚水像是一條月光下緩緩流淌的大河。
肖蘭時垂目望著燭光,在他耳邊輕聲低喃:「你說人生下來就孑然一身,孤零零的,多可憐啊,那不如我們以後就作伴兒吧。」
說著,他將衛玄序擁抱得更緊了。
「至死方休。」
◇ 第112章 我不是心善
金麟台的大殿裡一陣肅穆,僕從侍衛們都沿著兩邊跪倒了一片,無一不是戰戰慄栗,聳肩低首。啪!
四尊高座前,金鞭在空中爆出一聲如雷貫耳的炸裂聲,緊接著,就重重落在人的皮肉上綻開一道駭人的血口子,旁邊的皮肉都翻開了花。
從志明卸了盔甲,只穿一件素色單衣跪在地上,硬生生吃下了從硯明這一鞭。
從硯明抖著鞭子,面色如霜:「志明啊,已然五日之久,你還拿不到那幾封書信,你說,我罰你,是應該還是不應該?」
在外面一向張揚跋扈的從志明此時完全失了平日的氣焰,頭低得不能再低,忍著痛咬牙吐出一個字:「該。」
聞聲,從硯明眼睛裡的寒光似乎褪了幾分。
他隨手把金鞭扔在從志明的身前,睥睨道:「再限你一日,若是再見不到那幾張紙,你便用這金鞭自行懸樑了斷吧。」
大殿空曠,從硯明的聲音在金碧輝煌的雕梁中迴蕩著,沒有一絲感情,仿佛就像是一股陰森森的鬼風。
身為胞弟的從志明不敢對他眼前這位兄長抗辯一個字,虎旗之下,尊卑有序,如溝壑般不可逾越,哪怕從硯明今天就要他性命,他也除了引頸受戮之外別無他法。在從家,有的是法子讓不聽順的人活得生不如死。砰。
從志明的腦袋重重磕在地上,沉悶的響中交疊著他的低吼:「是。」
直到從硯明的腳步聲逐漸遠了,從志明從敢從地上爬起來。他拾起地上審判者的金鞭,上面他的血跡還未曾乾涸。
旁邊侍從膽戰心驚湊上來:「大人……」
話音未落,從志明立刻揮起金鞭就往侍從身上抽,啪一聲,那侍從只受了一鞭就被打倒在地,從志明肆無忌憚地在他身上發泄著怒火。
侍從倒在血泊里,像是一隻垂死的兔子,身子止不住地一抽又一抽。周圍的人連忙俯身跪倒了一片,無一人敢抬頭勸阻。
一下又一下,直到那侍從渾身上下被打得體無完膚,從志明的氣才終於消了。
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死了嗎?」
應聲,連忙有另一個侍從跪走上去,在他鼻尖試了試氣,轉頭:「還留著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