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小孩兒,很累的。
於是他給自己斟滿了酒,先他一步站起來,說:「哥,謝謝你。」
江有信抬頭一笑,也給自己滿上了酒:「怎麼?要說什麼臨別傷情感言嗎?快說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哭出來。」
肖蘭時噗嗤一笑:「那我祝你下輩子變成個啞巴,千萬別長嘴。」
江有信罵道:「真夠狠毒的。」
說著,肖蘭時話鋒一轉,酒杯水面的搖晃間,他毫無雜陳地看著江有信:「哥。」
江有信笑起來,似乎在靜靜聽他說下去。
「你要是在雲州風吹得冷了累了,走到哪就在路邊貼個告示找我,我看見了之後,無論如何我也去找你。」
江有信心頭一熱,笑:「你找我幹嘛?」
「陪你說話。想說什麼都行。」
江有信忍俊不禁,眼底醉意揉碎了淚花。
「好。」
良久,他提起樓棄劍推開了大門,外面的塵光打在他身上,他硬朗的面龐就那麼浴著光,他溫和地笑著,血色的紅珊瑚珠隨風跟著他的髮辮一搖又一搖。
「再會啊。」
「再會。」砰。
門被輕輕關上,一瞬間,房間裡只剩下肖蘭時和衛玄序兩個影子,被窗戶外的陽光在地上拉得好長好長。
衛玄序輕輕道:「我們也該回蕭關了。」
肖蘭時立刻:「師父等一下。」說著立馬跑向自己的房裡。
衛玄序不解地看著他,只見肖蘭時懷裡抱了一大堆白色的紙出來。
問:「你要做什麼?」
肖蘭時沒回話,寶貝似的抱著那一堆紙張推開了大門,向房子外面走去。衛玄序不明所以,但還是跟了上去。
或許是因為元京下了太久大雨的原因,一晴朗起來,天氣就格外得好。
耀眼的太陽高高懸掛在上空,陽光澄澈,打在人的身上有微微的暖意,溫和得剛剛好。幾隻燕雀在空中掠過燕尾,又躲進茂密的枝頭,在裡面嘰嘰喳喳地歌唱。
肖蘭時把那堆紙放在黃土地上,一散開,衛玄序才發現那是一枚枚白色的紙銅錢。
「昨天我看這屋子裡有這麼一堆白紙,我就心想剪兩個。」
衛玄序向下看,那何止是兩個,那麼滿地的一堆,恐怕肖蘭時一夜都沒合眼。
在一旁看著,衛玄序忽然明白了肖蘭時這是在做什麼。
他是在告別死在元京的蕭關人。
他們那些人里,有在路途中疲累病下的,有因為感染百花疫倒下的,但更多還是葬在滿庭芳的那一把大火里。
緊接著,肖蘭時高高把這些紙銅錢揚起來,一陣風恰到好處地飛過,就像是揚沙一樣,這些圓形的銅錢立刻蝴蝶一樣四散於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