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別忍了唄。」
說著,肖蘭時忽然把眼前的盤子嘩啦一下往宋燁那裡推,宋燁低頭看一粒粒剝好的,他這才發現,原來剛才肖月一直是在給他剝。
他連忙把身子背過去,假裝是在咳嗽。
肖蘭時一眼就看出他是裝的,漫不經心地岔開另一個話題:「大伯,跟你商量件事唄。」
宋燁一聽,轉過身來,淚痕未乾:「什麼?」
恰好肖蘭時仰起頭來:「咱跑吧。」
說得宋燁一愣,旋即明白他的意思,苦笑著:「你這臭小子,天天腦袋裡都在想什麼呢?公子還在這呢,跑什麼?」
一提到「衛玄序」,肖蘭時立刻想起方才在房間裡,他那副淡漠無情的模樣,於是心裡那股無名火立刻又湧上來。
他低下頭,強壓著不發,一個勁地剝栗子。
他幾乎是宋燁帶大的,宋燁一眼就看出來他不高興,問:「怎麼?和公子又鬧彆扭了?」
「沒有。」
宋燁寬慰道:「公子他就是那麼個性子,咱別理他,別理他就是了。」
肖蘭時立刻:「不是這個意思。」
「怎麼?」
肖蘭時心裡嘆了口氣:「算了。」一仰頭,「大伯啊,我一直不明白,你姓宋,又不是衛家的,為什麼一直在這裡?」
一說到這個話題,宋燁兩眼立刻就亮起了光,滔滔不絕地說了許多許多話。肖蘭時以前都沒聽過。
宋燁從懷裡拿出來了個黑色的小像,泛黃的紙頁上勾勒著一個英姿颯爽的年輕人。
宋燁說那是他。
宋燁原先是個大盜,年輕的時候走南闖北討生活,救過不少人,也惹過不少禍,他一路北逃,仇家從臨揚一路砍到了蕭關也不停下。
他來蕭關的前天晚上,正好蕭關下了場極為罕見的特大暴雪,他就負著傷一路走啊,走啊的,最後實在走得沒力氣了,就倒在路邊一件破茅草堆里。當時他真的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就在那個惡臭骯髒的小窩裡,開始回想自己的一生,他想來想去,無論怎麼回憶,全都是一路窮途跋涉,連個能讓他歇腳的地方都沒有,但凡停一停,仇人的刀立馬就殺過來了。
宋燁覺得自己特可笑,想起以前祖師爺對自己說過的話,真讓祖師爺說著了。
「你心軟,以後你一定不得好死。」是。
同門師兄弟都能練得上一桿好刀,個個都能賺得盆滿缽滿,只有他不是。不是因為他偷懶懈怠,而是因為他對著被搶的商客從來下不去手。
祖師爺回回都罵他,說他手最臭,刀最軟,當時年少輕狂的他不服氣,硬生生斷了師徒情,說要憑藉自己的力氣賺得財與名。可是當他一走下寨子他就後悔了,他用的刀法,人人都認得,人人都默認他是十惡不赦的賊,他根本洗不清。
他沒殺過人,但他早就已經殺人如麻;他從不持強凌弱,但他早就已經無惡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