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從華的刑,是金麟台上一等一的大事。
肖蘭時想去救他,可肖回淵將他用捆仙鎖鎖在重霄九。當他好不容易掙扎著逃出去的時候,關於那場大刑的消息已滿天飛。他幾乎不用怎麼用心去捉那些話就自動遞送到肖蘭時的耳朵里。
行刑台上除了慘叫之外,還有長達數萬字的陳罪書,在他的血肉橫飛間把他貶得豬狗不如。當著所有人的面,金麟台把這個人掰碎了揉爛了再把他的腸子拉出來鬨笑四方地展示給人看!這樣的侮辱。
他竟然也咽得下。
肖蘭時平著眼睛望他,叩問:「到底是為什麼?」
從華勾唇一笑,語氣釋然:「你就當我向來如此。」
語落,烈火中的紫球在熾烤下燒出絲絲縷縷的黑煙,肖蘭時忽然提起驚蟄,見狀,花影立刻也拔起兩根長刀,如山巒一般護在從華的跟前。
「肖月。不要再向前走了,只要過了片刻,這世界依舊安然無恙。」
肖蘭時極怒反笑:「安然無恙?好一個安然無恙!外頭的東西把我們當玩意兒,隨手側翻便能在這裡頭攪得個翻雲覆雨,你如何敢說出安然無恙四字!」
從華冷靜地望向他:「肖月。我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外面給予的,不然你以為,我們到底應該如何?這世界裡的我們,不是沒有反抗過,結果呢?你的母親,青鳥如今變得人不人鬼不鬼,萬賀先生幾十年苦心不過還只是換得了一個死,甚至連當年在天下何其輝煌的花家現在不過也只是變成了一捧塵埃。」
「肖月,我問你,若是我們所擁有的一切法器不過是外面那些人隨手扔進來的分毫呢?若是我們引以為傲的內丹和真氣只是外面微不足道的撓癢呢?他們有本事創造了我們整個世界,你又如何不覺得,他們依舊有本事毀了我們的所有?若是低眉順眼乖巧安順,尚且有一線生機,執迷不悟頑劣反抗必然將會掀起無窮的禍端。」
從華清晰有力的聲音迴蕩在宮殿裡:「你要認清,我們的命,從來都不捏在我們自己手裡。肖月。」-
話音落,轟——紫球在火焰的熾烤下迅速融化,轉眼間已經凝結成了顆眼球大小的珠子,上面黑色的煙霧迅速滾動著,不斷向外泄出來青鳥痛苦的呻吟。
她被關在紫色的透明樁里,兩爪抓著牆壁,極力向外頭抓撓著,她拖著那漸漸被火焰融化得已經濕漉漉的身體,用一雙純白的眼珠目眥盡裂地瞪著外面。
視線的盡頭,是從華的背影。
呼……呼……呼……
這裡的一切都太熱了,青鳥在她如今已支離破碎的記憶中憶起,在她搜尋花家蹤跡的時候,曾尋到副關於百年前雲州的畫像。
畫像的正中是座青山,她抬手便可以摸到畫紙上的粗糙,還有綠色之下花朵的凸起。
那是她的故鄉。
悶熱的空氣里,青鳥黑色的手臂被燒得像是根快要融盡了的漆黑拉住,她渾身搖搖欲墜,白色的眼睛卻依舊死死釘在從華模糊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