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生命的頑強不息。
或是執念。
亦或是愛。
最後,我站到了碼頭上。
那個將我從常暗島載上陸的碼頭。
那個真正開啟了我一生的碼頭。
我在碼頭上坐了一天一夜。看著海天相接的地方輪渡的剪影,看著天空中海鷗飛過。看著太陽落下,月亮升起,海面就變成了粼粼碎銀。
我去了上野父母的家,那對曾經短暫給予我溫暖、又殘忍收回的老夫妻。看著已經斑駁掉漆卻無人修葺的門牌,我遲疑了許久,還是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我曾經也親切叫過伯母的婦人。她眯著眼睛辨認了半天,在確認不認識我之後還是顫顫巍巍的為我打開了門。
我只謊稱自己是附近社區做家政維修登記的。
她衰老的很明顯,和我印象中的樣子大相逕庭。當我走到堂室的時候,就在客廳正中央的位置看到了丈夫的黑白遺像。
“因為家裡只剩我一個人了,兒子死在了戰場上,丈夫又前不久腦溢血去世了。我覺得孤單,所以就將丈夫的遺像擺到客廳了。不好意思,衝撞到了你。”她寥寥數語道出了心酸。
“不,還請您節哀。”我低聲對她說。
看吧,時光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人,也不會為任何人的意志而轉移。無論是什麼人,在時光面前,總是會被平等且殘忍的對待。
我離開了上野家,並去往了另一個地方。
那是一個小山村。
我見到了大倉口中那個可愛的姑娘芳子,她抱著孩子,溫柔且耐心的教孩子說著五十音。她的丈夫是一個看起來很精幹又很樸實的男人,當他們對視的時候,眼中就會閃現盈盈愛意。
我也看到了也許是大倉的家人為他立的墳墓。那墳墓不出意外是空的,可是在墓碑上卻刻上了他是作為一個戰士戰死的字樣。最後,我在他的墓碑上放了一束路邊采的野花,又在花束中間放了一顆糖。
他曾給我兩顆糖。一顆糖被我和森先生分著吃掉了,另一顆糖,算是給他一個交代。告訴他,他所惦念的人,都生活的很好。
我依舊是一個很幼稚的人,執著於這種也許在別人看起來是莫名其妙、但在我自己看來是則會是非常有意義的行為。儘管我不想探究那是不是真的有意義,或許也只是無所謂的儀式感罷了。
可能芳子有一天也會來給大倉掃墓。到那個時候,她說不定還會好奇誰給大倉的墓前擺放了這麼一束一點都不莊重的花束。
我一點一點補齊著記憶中的缺憾,並在這其中體驗著世間的一切,或欣喜、或感動,或悵然,或失落。即使只是短暫的和陌生人構築起聯繫,即使那只是雙方生命中一個再不起眼的過客,我仍願意認真對待,並享受這段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