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難以捉摸的醫生,行走江湖唯吾(醫囑)獨尊的職業生涯中,也遇到完全慘敗的對手——那就是岑尋枝。
幾年前在黃昏曉星相識開始,他就拿這位指揮官先生沒辦法。
給的針不打,開的藥不吃,仗著星球/艦隊/臨時基地總指揮的名頭在上,哪哪兒都離不開他,從來不聽醫生的話好好休息,還要把針劑和藥片讓給更虛弱的平民。
休斯生氣是生氣,也知道他占理,也就由著他去。
一直到最後那場抱憾終身的重傷,成了兩個……或者準確來說三個人心中永遠過不去的坎兒。
沒有人可以在面對殘酷的戰爭後毫無波動,戰爭結束後,休斯離開黃昏曉星這個傷心地,做起了義診游醫,滿世界跑。
岑尋枝休養了一段時間被調去邊防局,體制內朝九晚五,和休斯天南海北,自然也沒有太多聯繫的時間。
休斯有個固定的習慣,每年這個月份要回故鄉,也就是首都星休假一個月。
岑尋枝記得,所以今天才沒撲空。
休斯拖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忿忿道:“岑尋枝,岑少將,岑長官,岑局,岑Sir!你就是仗著我拿你沒辦法!”
恨不得把所有稱呼都用上。
岑尋枝垂著眼,抿著唇。
乍一看有點兒像在憋笑,只不過還是面無表情。
休斯指導他:“小被子去了,發燒沒必要一味地捂,這都幾百年前的錯誤認知了。”
岑尋枝揭開襁褓,小孩子感覺到他在動,下意識抓得更緊,是驚恐又依戀的挽留姿勢。
休斯調侃:“喲,看不出來,還沒斷奶呢。”
岑尋枝不理他,抬手讓KFC過來幫忙。
機器人小心地把裹著小兔兔的被子拿走,熟悉的氣息沒有散開,小於這回乖乖沒動。
幼崽的頭髮汗濕得像水裡撈出來的,休斯指揮KFC去準備溫毛巾,然後用三錄儀給孩子掃描。
手上動作,嘴上也停不下來:“你知道,我休假的時候從來不接診,哪怕病人暈倒在我門口,我也只會幫忙打給急救。”
他的潛台詞是:也就是你小子能有這個人情了,還不快快感恩戴德。
岑尋枝的確感激於他的幫忙,幼崽的病突如其來,除了休斯,放眼整個聯邦他也沒有第二個可以信任的醫生。
又何止限定於「醫生」這個職業呢。
曾經的信任能力被摧毀之後,他已經很難再去相信什麼人了。
他用手掌擦了擦小孩臉上的汗,低聲道:“謝謝你。”
岑尋枝的睫毛很長,垂眸時總給人安靜乖順的錯覺。
跟平日裡豎起滿身刺、防備所有人的岑局長完全不似同一個。
休斯看著他頹靡的神情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