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晚上,岑尋枝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男孩小臉天真,眉眼裡全是對他的依賴;“哥哥,不要離開我……哥哥,你會永遠陪著我,對嗎?”
他終究允許自己活了下來。
他答應過的,會陪著那個孩子到世界盡頭。
所以也必須活下來,親眼看著那人走向自我毀滅之路。
休斯歸來的腳步聲將他從沉思中驚醒。
“哎,先說好,我不能確定百分百有用。如果不起效果,那我也沒轍。”醫生沒有注意到他的失神,“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唔,我可以想辦法帶你出境,去找專業的兔醫生。”
他摸了摸下巴:“我雖然沒有直接的聯繫方式,但門路還是有一些的。反正你需要的話……”
岑尋枝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了。謝謝。”
休斯撇撇嘴:“謝就不用謝了,以後別再搞這種嚇死人的事兒,我就謝謝你了。”
岑尋枝把小於調整成一個適合餵藥扎針的姿勢,小孩子迷糊中哼唧了一聲,聞見苦味,生理本能地不肯張嘴。
岑尋枝摸了摸他的頭髮,輕聲道:“喝一點,就不難受了。”
他哄孩子的本領退化太多年,語氣和內容都生硬。
但被哄的那個還是接受了。
夢裡的小傢伙感覺到了熟悉的監護人在照顧自己,充滿依戀地咕噥了句“mama”,總算願意張嘴。
休斯問:“他剛才說話了?”
岑尋枝一口否認:“沒有。”
無針注射對於皮膚嬌嫩的幼兒來說還是有點兒痛感的,但岑尋枝捉住小於的小手,幼崽便也堅強地捱下這一針。
連休斯都大為驚奇:“這個針劑應該挺疼的才對,連昏迷的大人都不一定能忍住。你家這個小東西,天賦異稟啊。”
岑尋枝望著幼崽通紅的小臉,想,這哪裡是天賦異稟呢。
是這個孩子習慣了忍耐,習慣了不呼痛,習慣了不哭訴。
因為鬧人的小兔子沒人理,哭泣的小兔子也得不到安慰的糖,所以他也不再嘗試。
明明還是這么小的孩子,卻已經比很多大人都懂事。
從船艙里挖出來到現在,連哭泣聲都是低低弱弱的,擔心吵到別人。
餓了,累了,疼了,想家了,從來不敢講。生怕自己要求多了煩人,就會被再次拋棄。
他才三歲啊。最該在父母懷裡撒嬌的年紀。
就算是童年時代踽踽獨行的自己,就算是後來撿到的……那個人,都沒有小兔子這般隱忍。
如果不是陰差陽錯到自己手裡,這個小東西,又會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