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內容,無非就是他們兄弟兩個一起在馬戲團里長大,後來又一起出來作案的往事。
夢裡的克羅米漂亮活潑,跟在他屁股後面,哥哥長哥哥短,喊個不停。
克羅米哥哥仍然記得那個夢中最後的畫面,像是他們在得手之後又一次進入一家成衣店裡買衣服。
克羅米穿著一件嶄新挺括的風衣,站在成衣店明亮的燈光下,回過身來笑吟吟地望著他。
“哥哥!”那是克羅米最後一聲喊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是二十多歲的成年雌蟲,聲線里無端冒出了些克羅米年幼時稚嫩的童音來。
於是那一聲哥哥就忽然飄忽又空靈了,仿佛穿透了曾經的那些久遠時光,將他們兩個一下子帶回到了十歲那年的那個夏季的午後。
他們用抽籤的方式決定大小,抽到了2的克羅米弟弟皺了皺鼻子,很不服氣地叫出了那第一聲哥哥。
夢醒時分,外面的天色蒙蒙亮,克羅米哥哥側臥在拘留室的窄床上,一睜眼就發覺,他臉側的枕頭都已經被眼淚洇濕了。
雙胞胎之間,存在著一種外人難以理解的心靈感應,克羅米哥哥在做完那個夢之後立刻就明白,克羅米已經不在了。
就是從那一刻起,克羅米哥哥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一半開始死亡;至於另一半,已經朽爛得只剩一副骨架——那副骨骼的死期和卡利亞是同一天。
那段時間裡,克羅米哥哥是在平靜凋亡中度過的。
他已經能夠嗅到自己的皮膚和頭髮里散發出來腐臭味,而身旁的人一切如常,每天的赤恆星照舊頹落升起,無人注意到,他正在死去。
這是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
直到在這種時刻里,克羅米哥哥才終於明白了。
正如他弟弟所說的那樣,他怎麼能夠成為他自己呢?他原本,就是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克羅米。
克羅米自殺,殺死的,是兩個克羅米。
哥哥,及哥哥懷裡弟弟的骨灰,是同一具屍體的兩種不同形態。
因而,哥哥跳海,是在將他們不同狀態的死亡,達成一種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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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加利獨自一個出去轉了轉。
他的易容偽裝術本就高超,再加上文森特給他的代碼程序,他不光可以騙過那些警察的眼睛,甚至可以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遍布監控攝像頭和通緝令的大街上。
他是蜻蜓,不像蝴蝶那樣有一對觸鬚,他的蟲類特徵是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