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一中一班靠窗倒數第二排,一個趴在桌面上補覺的少年緩緩睜開眼。
左手邊是被自己薅禿了的伸到窗戶里的樹枝,右手邊的筆盒裡是自己那隻經常斷墨的凌美鋼筆,前方的講台缺了個角,講台的後方是那個永遠留一個縫擦不乾淨的黑板。
這裡是?自己的高中?
一個蹲在他座位旁的自來卷男生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我就來拿個答題卡,大佬您接著睡。」
「什麼?答題卡?」
蒲千陽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手上有什麼「答題卡」可以被拿走,畢竟距離這個詞上一次出現在他的人生里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就今早兒發下來,前天考的那個語文,2013年暑假學習成果檢測的答題卡,哇,變態難。」見自己小偷小摸的動作已經把正主吵醒了,自來卷乾脆大喇喇地開始翻找起自己的目標,「我在班主任那邊偷看了年級成績單,這卷子你都能拿一百三十五,太離譜了。」
2013?暑假?學習成果檢測?
這三個詞好像哪個都跟身為邊城集團高級項目經理的自己沒關係。
下意識坐起身讓自來卷方便動作,蒲千陽陷入了沉思。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剛剛明明是被醫生和儀器同時宣布搶救無效了來著。
難不成現在這是臨死之前的跑馬燈?
畢竟自己人生中第一個高光就是在高三開學不久就通過競賽拿到了港城大學的保送名額,從這裡開始跑也算合理。
只是沒想到這跑馬燈居然體驗起來這麼真實,連各種環境和人物細節都能模擬地這麼到位,仿佛又活了一次一樣。
完全沒有注意到蒲千陽那奇妙的安詳神情,自然卷專注於自己的偷答題卡偉業。
「物理,化學,英語,啊,找到了!」
自來卷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那張答題卡往外抽。
滋啦——
一張卷面乾淨整潔的答題卡從正中間裂成了兩半,一半在自來卷手裡,另一半在蒲千陽手底下。
原本有些喧鬧的教室在這一聲異響中安靜了下來。
同學們看了看後排靠窗的兩個人,又看了看還沒走的語文老師。
「我說蒲千陽,就算你語文拿了最高分,也不至於跟別人把你答題卡撕了慶祝吧。」語文老師面帶微笑,但頭頂青筋暴起,「還是說,你其實是對我有意見?」
蒲千陽的表情不再安詳。
這種中國傳統儒家思想帶來的職業壓制關係居然在臨死前的跑馬燈里也要生效嗎!
不是?誰家跑馬燈不跑光輝事跡跑自己挨罰啊。
閻王導演,該下一幕了吧!
閻王不在崗,或許是在記恨自己把一個小女孩及時送到了醫院搶了人家的業績。
看來這過於真實的跑馬燈看起來還要在這個場景里再跑一會兒。
出於禮貌和補救的心理,蒲千陽試圖獲得老師的原諒,「不,老師,我沒有。」
可是趕著去開會的語文老師不想聽他的解釋:「拿好紙筆,上走廊,大課間也別走了,把被你撕開的作文謄抄一遍,下節課還是語文,我親自檢查。」
「是。」蒲千陽生無可戀地拿起筆盒中的水性筆,又從課桌里拿出一張A3的空白答題卡,把已經被一分為二的原版答題卡攏在一起拿到了走廊的陽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