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時,溫德爾只以為這都是卡約斯在戰鬥中常用的策略——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像敵人暴露出無傷大雅的地方,從而保護更加要緊的部位。
位置確實是被預判並控制好的,但並不是在必須受傷的情況下兩害相權取其輕——恰恰相反,卡約斯完全是有意在給那隻蟲族提供機會,讓他在他的身上造成傷害。
卡約斯還沒有將外袍穿上,渾身的傷痕都露在外面,溫德爾很快找到了上一次在翼斗場造成的那些傷口的部位,發現只有很少的地方留下了傷疤。
雌蟲的強大恢復力,讓多半的傷口恢復成了光潔的皮膚,看不到一絲痕跡。
但溫德爾的心情反而更糟了——因為他意識到,這就代表雌蟲受過的傷害,遠不止身上的這些疤痕。
更多的傷口被雌蟲天生的體質彌合了,但造成的痛苦卻是真實存在的。
溫德爾半蹲半跪在卡約斯的面前,說話的聲音輕的就像是一聲嘆息:「你願意和我說說為什麼這麼做嗎?」
他將手掌覆蓋上了卡約斯的手,然後溫和而堅定地,將雌蟲攥成拳頭的手掰開。指尖掃過雌蟲的掌根位置,意料之中地在那裡發現了不止一個月牙形的傷疤,以及剛剛造成的凹痕。
幸好,這一次還沒有嵌進皮肉,滲出血跡。
溫德爾把雌蟲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雌蟲仿佛是怕傷到溫德爾一樣,手指僵硬地伸直著不敢落下,過了一會兒,才緩慢地輕輕搭在溫德爾的手背上。
「我需要這些,」卡約斯說,「不受傷的時候,很痛苦。」
溫德爾安靜地問:「受傷的時候就不痛苦嗎?」
卡約斯搖頭,啞聲說:「也痛,但好得多。」
他抬起另一隻沒有被溫德爾握住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前:「這裡的痛苦更痛。」
不善言辭的他,無法描繪那種感覺:的確是痛苦,但並不是真的疼痛,而是更不舒服的怪異感。
膨脹灼熱,像是要將他炸得血肉橫飛,又讓他有一種破壞一切的衝動。有時候,又像是一個無法填滿的空洞,他像是被這片虛無吞噬,無法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真實肢體上的疼痛是一種轉移注意力的好方法。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溫德爾問。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卡約斯記不清了。這個「習慣」在他有意識以來其實就一直伴隨著他。但他不願意讓溫德爾失望。
「小時候,」卡約斯說,「有一次在看動畫片的時候昏過去了,被打醒之後,發現沒那麼痛了。」
卡約斯還在叫那種東西動畫片,溫德爾猛然意識到。
雌蟲掙扎著在一片血肉模糊中死去的,那種違背人性的、殘酷血腥的畫面,不止一次地在卡約斯面前循環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