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傢伙撿了權持季原來是來照著畫作春宮圖的,畫了兩日書生卻把自己的老臉臊白了。
書生自詡正人君子,開始盤算著要把他家小碧螺春引上正道,他從不知那裡挑出來兩本易經就塞到權持季懷裡,正氣凜然地折了松枝指了指自己:「過來,我教你。」
但書生是個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性子,教沒兩天眼瞅著教不出個好歹就嫌麻煩了。
他一邊翹起腿坐姿奔放地舀著菌湯,一邊語重心長好比八十老叟一般:「凸碧,把你送去學堂,你意下如何?」
權持季舀湯的手一頓,淡然抬眸,眼如死水:「先生是厭了我了?是嫌我煩了?」
書生「啊?」了一聲,還叼著調羹,嬉皮笑臉地拍拍他的腦袋:「怎麼會呢?」
「我不去。」權持季垂了腦袋,一手攬了書生的指,指腹柔軟搭著他的額,讓他愛不釋手。
權持季並不否認自己幼時就心機深沉,占著幼小的皮囊對書生為所欲為。
「我只要先生。」
書生無奈扶額:「沒斷奶的孩子哭著找娘都沒你膩歪人。」
書生的手玉白柔軟,他習慣揣著袖子,指尖總是溫暖,畫畫兒的時候總是沾了兩點墨汁,黑是黑來白是白,好看得緊。
權持季老黏著書生,何嘗不像幼狼看守他盤中鮮美的肉。
但書生羊入虎口卻並不自覺,甚至認為自己「為人父母」,咬著調羹含糊不清地勸:「那你天天閒在家幹嘛呢,去學堂吧,認識別的小朋友。」
「我呆在家洗衣做飯。」權持季突然一頓,接下來說的話簡直是虎狼之詞:「還有給先生照著畫畫兒。」
書生一噎,差點被嗆了,整張臉突一下燒了起來,紅熟得能滴出血來,過了半晌才結結巴巴:「被我……照著畫可……不是什麼好事。那個……那個……」
書生重重地點了點頭,義正言辭:「你還小!」
權持季用最天真無邪的模樣說著最大逆不道的話,咄咄逼人:「先生不照著我畫畫兒那要照著誰畫兒?話說我還沒有看過先生的畫兒呢,先生畫了什麼?」
權持季心思重,早就偷偷把書生那幾張動作僵硬的春宮圖看了個遍,看完還裝傻充愣,一概不知的書生總被他言語折磨得面紅耳赤。
書生嘴裡那口菌湯「噗」一下吐了出來,他紅煞了脖子,被權持季盯得渾身僵硬,只能大著舌頭:「大人的事情小孩別問。」
權持季年紀輕輕惡趣味卻不小:「先生把我畫得好看嗎?」
書生呆呆,腮幫子抖了抖:「好,好看。」
過了一會,他似是想到了什麼,聲音突然一抬:「那也是我畫得好,關你屁事,真以為你可以靠臉吃飯啊。你若不去學堂,畫的永遠沒我好,字寫的也沒有我好。」
「那先生教我啊。」權持季咬箸一笑,咧出的虎牙尖尖,帶著孩童一樣的狡黠。
他知道書生真的很吃這一套。
書生果然心塞惻隱,動筷子戳了戳小雞燉蘑菇上軟爛的菌子,覺得自己撿的這個小破孩好像確實可以靠臉吃飯。
但是,書生真的很懶很不負責任,他用他為數不多的良心掂量了一下:「我教不好,你學得比別人差,我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