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關的地方沒人知道,他出關也沒人知道。
出關後四處溜達了圈,聽說殷宗主的公子持半塊掌門令作信物找上門來,說是來結親的。
他兒子要跟人結親,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左右也不算什麼壞事,殷桓的兒子,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把岑丹溪帶走了反而了卻了他一樁心事。
岑寂雖然這般想著,但還是覺得最好還是把人叫來考校一下脾性,萬一是個脾氣不好的那還是算了,雖然他不是個多負責的爹,但把孩子跟丟垃圾似的隨便找個人扔了他還是做不出來的。
殷雲度脾氣挺好,算得上一句謹而有禮了,但他自己脾氣不怎麼好。
一想到當年殷桓當年山盟海誓的哄走了小師弟,而小師弟這才走了幾年,殷桓孩子都這麼大了,他就來氣。
這麼快就把小師弟忘了嗎。
岑寂是師兄弟三個里最差勁的,論劍他不如殷桓,論幻化術法他不如鳳珏。
但他又是師兄弟三個里最好的,殷桓論幻化術法不如他,鳳珏論劍不如他。
說好聽了,是中庸。
說不好聽,是半吊子不上不下。
但半吊子也有半吊子的好處,殷桓的短板,他一眼就能識破。
這狗屁手藝也敢用到兒子臉上,也不怕哪天讓人拆穿了。
他一面帶著「我倒要看看殷桓跟別人生的孩子長什麼樣子」的怒氣,一面想著「這混帳手藝還是這麼差,這麼多年心思沒用在修行上也不知道幹嘛去了」,硬是把殷雲度的那張假面揭了下來。
然後——
他在這後輩的臉上看到了昔日故人舊影。
眉間那抹朱紅色法印彰示著他身上流有鳳凰一族血脈,而那雙風流恣意的眼睛則生得與另一人如出一轍。
這眼睛長在殷桓臉上顯得輕慢多情,而殷雲度的五官中和了這一點,讓他鋒銳的氣質里含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溫情。
岑寂想到了當年應如許的讖言,彼時他們都當做了笑話,不想多年後竟成了真。
這孩子的雙親是誰不言而喻了。
怪不得……怪不得殷桓要把他藏起來。
岑寂心頭不合時宜的鬆快起來,他這份隱秘的高興是為了鳳珏。
如果鳳珏選擇的那個人在他離開後也忘記了他另結良緣,鳳珏會很難過吧,會後悔吧,會覺得不值得吧。
小師弟傷心失意他是不想看到的。
岑寂恨恨的想,殷桓合該好好做個安分守己的鰥夫,鳳珏活著的時候選了他,鳳珏走了他就應該為他守節。
殷桓守節,那些老朋友都知道他是鳳珏的未亡人。
而有的人連未亡人這三個字的名分都求不得。
岑寂很嫉妒,嫉妒完了,就只餘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