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清澈的眼睛望向他,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他的臉。他沉默了,不表態,也不拒絕,垂著眼盯住她,一字一句地問:“你要我周全?憑什麼?”
如約心裡明白,要想保下楊穩,只有自己付出相應的代價。抓住他護腕的手又緊了幾分,“英華殿一切如常,太妃太嬪和皇上都未被驚動,只要控制得當,沒有發生的事就不會發生。我的身份,余大人已經探明了,要殺要剮全憑大人發落,與他人無關。”
余崖岸搖頭,“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她覺得屈辱,但又無可奈何,如果錦衣衛把楊穩找出來,那他只有死路一條了。這個時候,還容得她討價還價嗎?
簡直懷著殺身成仁的悲壯,她橫下心道:“我沒有心上人,但只要余大人今晚替我周全,那麼余大人日後,就是我的心上人。”
這句話說出口,一切便有轉機了。
余崖岸露出了滿意的笑,有時候人就是這麼鬼使神差,吃多了精美的點心,偶爾也想嘗一嘗硬食。微末的女孩兒,能活下來已是造化,何談報仇!等弄明白世界的殘酷,拔光了身上的刺,這個人還是有可取之處的。至少容色姣好,心靈手巧,要是再能多些軟語溫存,那麼圈養起來,也可成為早些回家的理由。
垂眼打量落在他腕子上的手,他加重了語氣,“這可是姑娘說的,余某聽進去了。”
如約覺得自己不能再張口了,怕一張口,就會嘔出血來。
她得吞下多少恨,才能對這殺盡她全家的人說出這三個字。背上冷汗淋漓,手腳在微微打顫,但她並不後悔。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他們都能活下去,十年二十年,總能再尋到機會的。
“好。”余崖岸在她手上壓了壓,“就依著姑娘的意思行事。”
她撤回手,卻行退到一旁,他回身登上台階,站在了英華殿外。
這時浴佛的經文正巧誦到尾聲,太妃太嬪們由人攙扶著站起身,整整衣裳,從殿裡退了出來。
皇帝親自將人送到月台上,吩咐左右:“夜深了,小心護送,不要慌張。”
太監們領了命,外面的肩輿也都進來了,皇帝親自攙扶宜安太妃坐定,方才退後兩步,目送肩輿抬出宮門。
新月如鉤,慘澹地掛在天邊,宮門緩緩閉合,皇帝方才問余崖岸:“出什麼事了?”
余崖岸道:“接了線報,說有逆黨想趁浴佛節大辦法事,入宮行刺。臣不敢耽擱,立時點了人趕來護駕,今晚臣在齋房外把守,不會讓任何人靠近半步,請皇上放心。”
皇帝點了點頭,並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佛前跪了幾個時辰,早就有些睏倦了,抬手撫了撫額道:“宮眷那頭不得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