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錦衣衛的不屑一顧,頓時讓金娘娘自慚形穢。那無聲的凝視里,含義昭然若揭,不就是失了勢的首輔千金嗎。金瑤袀如今在錦衣衛大牢關押著呢,這樣情形,還有什麼威風可抖,這位娘娘是來自討沒趣的嗎?
當然,金娘娘吵吵嚷嚷一陣喧譁,到底引來了御前的掌事。
康爾壽疾步過來,堆著笑臉打圓場:“我的娘娘,這會兒不成,萬歲爺正忙著呢,您還是先回去吧。”
金娘娘隔開了他欲上前攙扶的手,直愣愣道:“康掌事,我等不了。我父親被錦衣衛抓進昭獄了,我一定要見萬歲爺。”
她要往前蹦,被康爾壽攔住了,先前的笑臉子一瞬陰沉下來,但仍極力擺出討好的聲氣兒,掖著手道:“娘娘怎麼不聽勸呢,奴婢請您回去,是為您好啊。您想,閣老進昭獄,萬歲爺能不知情嗎,錦衣衛又有多通天的本事,敢隨意抓當朝首輔?這是朝中再三商議,才商定出來的結果,萬歲爺就是再護短,也不能在這個當口,明目張胆地袒護閣老不是?”
金娘娘白了臉,不依不饒道:“我爹究竟犯了什麼天大的過錯,要被關進昭獄?那地方,是人呆的地方嗎?”
康爾壽翻著一雙三白眼,乾笑道:“閣老的錯漏,得讓錦衣衛深查。娘娘再等等,等過兩天,自會有論斷的。”
金娘娘火冒三丈,“錦衣衛羅織罪名的手段,是你不知道,還是皇上不知道?等著他們深查,不就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嗎。”
“噯。”康爾壽居然順著她的意思接了話頭,“娘娘既這麼說,想必也知道,要不是犯了貪贓枉法的重罪,也不能讓錦衣衛插手。我的娘娘,奴婢往日受過您的恩惠,這才發自肺腑勸您一句,民間還講究個出嫁從夫呢,娘娘既然上了玉牒,早也不是金家的人了。您要是聖明,就來個大義滅親……”
結果話沒說完,就被金娘娘狠狠啐了一口,“你放屁,我連爹都不要了,跟著你們一塊兒對他喊打喊殺?我還怕天打五雷轟,劈了我這不孝女呢!”
康爾壽挨了臭罵,抬起手抹了把臉,悻悻道:“娘娘息怒,奴婢的話不中聽,卻也是實情兒……”
如約知道這麼下去理論不出頭緒,這件事也絕無轉變的可能,便盡力勸阻金娘娘,“皇上既在見使節,這會兒驚動聖駕,怕不是明智之舉。娘娘定定神,咱們先回去,等皇上得了閒,再來求見不遲。”
金娘娘何嘗不明白小鬼難纏的道理,有康爾壽這狗東西在前頭擋著,今天是無論如何見不著真佛了。
沒有辦法,她只能慘然從月華門上退出來,邊走邊垂淚,向如約抱怨著:“你聽聽,姓康的說的是人話嗎。不管我爹貪贓枉法也好,徇私舞弊也好,他是我親爹,我能不管他的死活嗎!”
如約對金閣老沒什麼好感,當初要不是他們這幫重臣給晉王撐腰,太子不會慘死,東宮官署的官員也不會滅門的滅門,流放的流放。如今風水輪流轉,焉知不是上天的懲罰呢。至於這位金娘娘,算不得好人,但兒女對父母的眷戀卻是至真至純的。自己也為人子女,懂得她無力回天的絕望和悽惶,所以眼下真心實意地同情她的處境。
金娘娘有擰勁兒,走投無路下很豁得出去,快到永壽門前時,忽地定住了步子,“不成,我不能坐以待斃。咱們上咸福宮去,見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