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是經歷過晉王篡位的風波,余崖岸也九死一生過,身上那麼些傷,足以讓他母親只求平安了。但他們懂得求平安,卻讓別人死無葬身之地,余家人的歲月靜好,讓她覺得老天爺實在不公,做了惡事的人,為什麼沒有得到應有的報應。
可越是心緒起伏,越要耐住性子。昨晚她聽余崖岸那些誅心之言,有兩句話說得很對,她太急躁了,沉不住氣,總想著明日未可知,急於在今天就辦成大事,這樣不行。急了容易露馬腳,容易讓人逮住錯漏,除了自投羅網,一無益處。
人要應時而動,這話她想了又想,悟出些門道來。看似不利的境況,為什麼不能扭轉過來,為她所用?先前是她忌憚余崖岸,但一場婚禮之後,某些利害悄然發生了轉變。明知她是許家遺孤,他不拿她正法,竟還娶了她。這高明的獵手犯了個致命的錯誤,日後戰戰兢兢的,就該變成他了。
輕舒一口氣,她的唇角浮起了淺笑,眉眼也愈發生動了,順服地應承著:“這是婆母體恤我們,我們卻不能拿婆母的寬仁當福氣。大人平日忙,得了閒就讓他歇著吧,媳婦沒什麼要緊事,往後多替他在婆母跟前盡孝。”
余老夫人聽得高興,但坐在圈椅里的人,眼眸卻沉了沉。
中晌一起用飯,不便說什麼,等從老夫人院裡辭出來,他才對她撂下一句話:“不要動什麼歪心思。你要是敢對我母親不利,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如約站住腳,回頭看了他一眼,“你這麼忌憚我,成婚之前就沒想到這層嗎?我還以為這府里只有你自己呢,誰知竟有位老夫人,那我總得替你承歡膝下,盡一盡做兒媳的本分。”
他聽得出她話里的鋒芒,那雙眼要將人敲骨啖肉似的。但也只是須臾,臉上的神情從陰鬱轉變成了嘲諷,“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前兒錦衣衛在徽州府抓住一個婦人,姓聞,京城人。”
如約霎時白了臉,“你們找到聞嬤嬤了?”
他調開視線,衝著廊外的空曠處牽動了下唇角,“我說過,你翻不出我的手掌心,還是消停些吧。”
她顧不上他的警告,急著追問:“聞嬤嬤現在在哪裡,你沒有為難她吧?”
他說放心,“我不會輕易讓她死的,留著還有用,自然好吃好喝給她續命。不過眼下你得認清一點,最好老老實實聽話,別出什麼么蛾子。他們的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間,你是個重情義的人,應當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為你的魯莽送命,對麼?”
他擅長拿捏人,又是不費吹灰之力,掐住了她的命門。
如約只得應承:“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母親不利。”
“你母親?”他搖了搖頭,“這個稱謂不中聽,重說。”
袖籠下的手緊緊握成拳,她橫下心改了口,“我不會對婆母不利,你儘管放心。但我有個要求,你不許難為聞嬤嬤。她不過服侍了我幾年,和許家沒什麼牽扯。”
他涼涼一笑,“那就要看你的了。規規矩矩做你的余夫人,那麼就天下太平,你在乎的那些人,也都能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