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怎麼了……”康爾壽茫然地問。
皇帝沒理會他,兀自在影壁後整整儀容,又端正了神情,這才舉步邁上中路,朝著正殿方向閒庭信步而來。
暖閣里的如約發現了他的身影,忙站起身,趨步到門前靜待。
他進了正殿直入東暖閣,和聲同她說話:“你來了?”
如約說是,“萬歲爺政務忙到這早晚,辛苦了。快坐下吧,臣婦替您扇扇涼。”
她脫口而出的臣婦,讓他微蹙了下眉,“這個自稱要改,別叫我傷心。“
他的神來一筆,打破了她刻意保持的距離。兩下里沉默著,殿宇內外的人也都散盡了,有風從窗下吹進來,吹得案上書頁簌簌翻動,一如他起伏的內心。
他很歡喜,反正就是說不出的歡喜,多看她一眼,也覺得這輩子圓滿了。她可能永遠無法體會這種感覺,他知道她喜歡他,遠不及自己對她多,但那又怎麼樣呢,人生總要癲狂一回,將來回首才不至於遺憾。
每個陷入愛情里的人,都渴望接近對方。兩人對站著,相隔不過三尺遠,這段距離卻已經讓他無法忍受了。
他試探著伸出手,把她的指尖納入掌心,低下頭無奈地笑了笑,“我知道自己很荒唐,你心裡,一定在笑話我吧,一個皇帝,竟淪落成這樣。”
如約說沒有,“我做什麼要笑話您呢,我自己不也一樣嗎。您在我眼裡,一向是矜貴自重的人,可人吃五穀雜糧,難免有七情六慾。我不覺得這樣是錯的,只要是為著我……”她赧然失笑,“就一定不是錯的。”
她這一笑,化解了許多尷尬,那恬淡溫柔的模樣對他來說是最好的調劑。還有忽來的俏皮,讓他一板一眼的心,陡然生出些許妄念來。
手指侷促地在她指節上游移,他說:“我可以……離你再近一些嗎?”
如約明白過來,流光在她眼底輾轉而過,“是我唐突,冒犯聖駕了。”
好像不用刻意去拉近,自然而然她便落進他懷裡。上次雨夜混亂的相擁,到這會兒想起來還是模糊的。但這次不一樣,她那麼柔軟溫順,像只貓兒。他才發覺她原來這麼纖瘦,那腰肢細細地,恐怕輕輕一折就斷了。
“你要多吃些。”明明應該濃情蜜意的時候,他忽然冒出一句不合時宜的話,說完自己也有些難堪,“瘦得硌我的後背了。”
如約這才想起來,忙鬆開他,從袖袋裡掏出那個泥金黛綠的盒子,忍不住笑道:“哎呀,我差點兒忘了。硌您的不是我的骨頭,是這個。”
這算是頭一回,她正經送他東西。他心裡雀躍,接過來小心翼翼打開,仔細看了又看,似乎還不敢確定,“是給我預備的?”
如約說是啊,“昨兒我逛琉璃廠,遇見一家文房店裡來了新貨,實在是好筆,您瞧這筆尖多流麗,多飽滿!還有這象牙管,上頭的鏤雕和您給我的墜子很像。雖沒有墜子名貴,但卻是我的心意,買回來送給您,回報萬歲爺的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