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約和皇帝烏眼雞似的,但對待旁人不遷怒,還是客客氣氣的,欠身道:“辛苦大總管。我原想著這地方吃喝不方便,烤兩個焦圈就水吃了,混過一頓就完了。”
章回說那哪兒成,“既迎您的大駕,只有想不到,沒有辦不到。快著,外面風大,上裡頭歇歇腳。好菜色說話兒就來,您就擎好兒吧。”
他們你來我往說話,皇帝站在邊上旁觀著,想起她當初在宮裡時候,就是這麼和人交談的。
不疾不徐的語速,清雅柔軟的嗓音,笑起來唇邊綻出兩朵甜盞子……要是沒有深仇大恨,那該多好。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從他奪取皇位開始,他們的命運朝著不可逆轉的方向狂奔,但能說不是最好的安排嗎?沒有五年前的日月輪轉,她會嫁得如意郎君,也許會進宮為妃為後。自己呢,遠赴山西就藩,也或者在皇權傾軋下屍骨無存,連隔著人海對望一眼的機會,都不會有。
所以,不悔。
輕舒一口氣,他偏頭吩咐章回:“晚上的席不用預備了,弄兩塊上好的鹿肉來,我們自己想法子填飽肚子。”
如約納罕地望他,他揚眉笑了笑,“我在軍中七年,從伙夫開始,一直做到大將軍王。野外怎麼活下去,是入門的頭一課,我烤肉烤得不賴,連先帝都曾誇讚過,回頭讓你嘗嘗我的手藝,看能不能得你一聲好。”
他毫不諱言當初在軍中經歷的一切,說起來很簡單,但過程之艱辛,只有章回知道。
他是天潢貴胄,原本從校尉做起已經算委屈了,可卻因先太子的一句話,給送去做了火頭軍。美其名曰“歷練”,實則就是打壓,他每日灰頭土臉地搬木柴、挑菜,一個皇子,連錦衣衛都不如。雖說這樣的日子只過了一個月,但這一個月是最冷的臘月,回到宮裡的時候手上全裂開了口子,現在想起來,還讓章回辛酸不已。
但這種事,誰會去同餘夫人說呢,一個成為皇帝的人,也不屑於對那些陳年往事耿耿於懷。
章回重又堆出了笑模樣,“再預備上班龍酒,這時節用上一點兒,可以溫養身子。”
皇帝點了點頭,示意他把人都遣退,自己提壺替如約斟了一杯,“你酒量怎麼樣?能喝嗎?”
要說酒量,如約是有一些的,許家的人都愛喝酒,家裡甚至有個小型的酒坊。他父親總說外頭買的摻水,只有自家做的才醇正,一年四季的酒品隨季節輪轉,有梅酒、杏酒、荔枝酒等等,到了什麼節氣,就預備應景兒的酒水。她從四歲起,跟著母親在酒坊里巡查,有時候話多,她母親捻起一塊酒釀塞進她嘴裡,她就騰不出空來聒噪了。
曾經酒釀當零嘴,酒量仿佛與生俱來,可是面對他的發問,她卻搖頭,“尋常喝得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