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如約返回永壽宮,守在門上的汪軫見她回來,忙上前回稟:“夫人,萬歲爺已經過延春閣了,您的物件也全搬走了,咱們這就過去吧。”
如約道好,從螽斯門進西二長街,經過咸熙門的時候頓住了步子,想了想,還是順道拐進咸福宮,給太后磕了個頭。
她是有禮有節的人,雖然和皇帝那些出格的事兒鬧得人盡皆知,但太后也並不當真怪罪她。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那份擰勁兒,那份死心眼兒,再加上猖狂霸道,誰能做得了他的主!他要女人,要當著內外命婦扛人,大家也只有巴巴兒看著,誰還敢阻止他?
那天眾人臊眉耷眼,只有金貴妃興致勃勃,滿臉寫著高興,悄悄和身邊的宮人說:“嘿,成事兒了!”
太后看見她,腦仁兒都炸開了,皇后不問事,問事的又是這麼個主兒,這大鄴後宮簡直亂了套。橫豎事到如今木已成舟,把人留住也好,將來晉個位,不比金氏有體統?太后不是個守舊的人,當天就想明白了,算了,搶了就搶了,所以她來磕頭,也沒打算為難她。
“往後可要消停。”這是太后唯一的要求,“你們這麼折騰,臉都丟到門頭溝了,還不知道外頭怎麼笑話呢。”
如約說是,“太后老祖宗,都是我的不是,是我引得皇上那樣,您狠狠責罰我吧。”
太后一哂,“是你引得他那樣兒,我可不信。我自己生的兒子,自己不知道?自小爭強好勝,就是個驢托生的,他要是不情願,誰能攛掇得了他!”一面吩咐楚嬤嬤。“把人攙起來吧。余家那頭不是事兒,做得他家媳婦,也做得我家媳婦麼。余大人是什麼時候過身的?我瞧滿了三個月就把孝脫了,早早兒定下名分,好歹講個章程。”
太后一遞一聲說著,話里沒有苛責,如約聽出來了,皇帝在西海子受傷的事兒,太后到現在都不知道。所以她願意接受自己,並不因他們的荒唐而震怒,可內情一旦敗露,那就不好說了。母子終究是母子,別懷疑到了緊要關頭,太后不會向著自己的兒子。
如約呢,始終是討人喜歡的性格,乖順道:“過陣子就是寒衣節了,老祖宗這頭有什麼吩咐,只管分派我吧,我跟著楚嬤嬤一塊兒預備,多個人多個幫手,楚嬤嬤也好輕省些。”
太后先前不止一回讓她做過攸寧的燒化用品,這會兒她都跟了皇帝了,還能像以前一樣嗎?可思來想去,又舍不下她的好手藝,便模稜兩可地敲缸沿,“如今再支使你,恐怕皇帝不答應。”
如約笑著說哪兒能,“我孝敬老祖宗,萬歲爺也管不著呀。我近來閒著,無事可做,老祖宗分派我些活計,也好讓我打發時間。”
其實親近不為討好,她有她的用意,太后是這宮裡的老人兒,沒有誰比她知道的內情更多。自己願意相信皇帝,也能體諒他的苦衷,但她必須從另一個知情者口中證實,只有確認一切無誤,她才能心安理得地留下。
所以她的針線活計又成了打通關卡的牙牌,寒衣節是給死去的親人燒化衣裳的日子,不光是小寧王,還有太子、先帝,每一個都等著陽世間的至親給他們送寒衣。